11. 狐狸精老婆（8）

窗框外的大海一望无际，浅海的海推向岸边，明烈的日光穿透海沙，是一片玻璃般的透明浅蓝，碎金流淌闪耀。

可若是将视线移向远处，那蓝色就会持续加深，直到深蓝的海平面与天空在视线尽头缝合为一，再分不出边界。

风吹动窗枢转动的瞬间，立体声般的海浪声缓慢涌入——不是嘈杂的白噪音，而是有节奏的天地之间的呼吸，偶尔夹杂着海岛上后面那片树林里的海鸟鸣叫。

卞可嘉静静地坐在窗边，晒着海上的阳光，手里端着一本书看。

他将房间中的咖啡圆桌和配套座椅挪到了窗边，这里是他近来最青睐的位置。

自从海边“轻生未遂”后，卞可嘉的活动范围受到了严格的管控，比起出门就要被监视，他现在更喜欢在自己的房间中呆着。

因为窗外的一切，都像一幅色彩厚重的油画，但比起单纯的画作不一样，这里还有风，还有海水的气味。

气味是有记忆的。

卞可嘉从小生长在内陆地区，并不熟悉海洋气候，而在这个梦境中，海洋的信息却极其真实，咸湿的海风，阳光残留在书面纸页上的热，海水斑斓的折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他知道荆之槐从小生活在海岸边的城市，这一段海边的模拟，全部出于梦境主人的记忆，以至于完美地还原了一个场地。

或许是因为他们神经同步缓慢攀升的缘故，这些外界的画面，甚至能短暂地迷惑卞可嘉的判断。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卞可嘉的开始明确地提醒自己：这里，只是荆之槐的梦境。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闻起来、听上去再像真的，他终究要分清楚真实和虚幻。

他手里拿着书，却并不留心于此，他只是偶尔翻过一页，用来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

垂下眸，是只有他一人可见的“辅助系统C”的展示界面，他正在分析这段时间小c监测到的荆之槐的生物数据。

他在梦境中，依然坚持着科研的习惯这一层身份，这不仅是工作习惯，还可以帮助他抵御来自梦境的、真假逐渐混淆的侵蚀。

他如今所见所感，也都是宝贵的第一手实验数据，一号实验体后还会有更多的临床实验，他进入梦境的经验，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随着他与荆之槐神经同化度越来越高，他所能进入的更深层的梦境，也只会愈发光怪陆离。

如今这种关在孤岛上的金丝雀就还好，至少没有太过让他不能理解，他只希望自己这位即将离婚的丈夫，在之后的梦境中，不要把他拽去更离谱的剧情和世界里。

……荆之槐。

想到这个人，卞可嘉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可以理解荆之槐会形成这个梦境的部分原因，如今他也知道了，荆之槐也有自己想守护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卞可嘉会喜欢、会想要和接受。

还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好，走进婚姻这件事，确实是他想得简单了。

他和荆之槐的合作之初，人们不知道他们私下缔结的婚约，但只是明面上投资的风声，就足以让他圈内的长辈来委婉劝过他——在和平时代里，商场就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荆之槐能把这个玩好，就代表他绝不是外表这幅温文尔雅的儒商气质，长辈特地告诫，接受注资要慎选东家，千万别被荆之槐的外表骗了。

毕竟卞可嘉出身书香世家，父母都是搞学术、做科研的学者，如果不考虑升官的话，学术圈的氛围相比社会来说，还是更单纯简单一些，而荆之槐这种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厉害着呢，肯定知道如何对症下药，说不定荆之槐就是故意装成这幅有文化的样子，来骗卞可嘉放下戒心的。

荆之槐这个年纪能坐稳个人基金的位子，代表他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强势、果决和魄力，也代表，荆之槐绝对不是什么良善单纯的好人。

如今想来，这位长辈看人确实准确，荆之槐一直都在卞可嘉面前表现得很和善，但野兽就是野兽，野兽从来就不会吃素的。

在沉沉的梦境中，还能有几个人依然能伪装自己？

比起荆之槐用高档西装、低调贵气和文化气质包裹出的皮囊假象，他真实那一面的性格更接近于原始的野兽，有着精准的嗅觉和猎捕能力，本能的擅长掠夺。

这段时间，荆之槐一反常态，不再特意躲着他了，甚至每一天都会不请自来，出现在卞可嘉的房间中。

但卞可嘉冷着脸，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海滩放纵之后，卞可嘉唯一的感受，就是后悔。

他为自己不坚决，在那一瞬间受到蛊惑的放纵而懊悔。

卞可嘉头疼地捂住了额头，

这是他进入这个梦境的第二十天，他在生理上变得更情绪化了。

毕竟金色海滩上的前夫，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一不小心，他又回想了一下那天的画面，至今仍有冲击力……荆之槐解开上衣，海浪反射的阳光像融化的黄金沿着他宽阔的肩线流淌，锁骨凹陷处蓄着海水，又或者只是因为体温升高所留下的汗珠，锁骨下有很明显的两大块，随着呼吸起伏，从海里带出来的海水顺着肌肉的沟回蜿蜒而下。

每一道曲线，都蕴含着力与美的绝对公式。

这样的身材就算不做董事长了，也可以出门把男模干到下岗，只是平常捂得严严实实，卞可嘉也还是第一次在正面姿势下见到。

在这样的荆之槐，到底是不是人之常情的危险认知上摇摆了一会，卞可嘉很快就清醒了。

他不会跟自己的前夫滚床单，他不是这样不正经的人。

好好把衣服穿上后，剥夺那些及时感性的情绪，他可以重新回归冷静。

万幸后来至今的见面中，他们的穿着都很文明。

荆之槐曾经试图挑起过话题，但见卞可嘉反应冷淡，也渐渐不再尝试。

但卞可嘉不理他，不交谈，在这种沉默以对的氛围里，荆之槐反而待得更舒适，这具体体现在昨天他来卞可嘉这里时，已经比第一次来多待了三个小时。

卞可嘉坐在窗口小桌边，荆之槐就坐在房间正中的沙发上，有时带着电脑，有时随便带着什么文件。

但也有时候，荆之槐没有看他带进来的东西，只是单纯地看着不远处的卞可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荆之槐定点来他房间里打发时间的第三天，托人送来了一批新的衣服。

卞可嘉惊讶地发现，这些衣服完全符合他自己在家时的穿衣风格，长袖长裤并不暴露，质地柔软如云絮般轻盈，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垂坠感，剪裁符合他的骨骼身形，宽松舒服，版型却不垮塌。

这是他在现实生活中常穿的款式，也是当年入住别墅同居后，荆之槐按照他独居时的穿衣风格给他置办的，卞可嘉对自己穿的衣服一向不太上心，这三年来，通常是荆之槐送什么他就穿什么，他看不出价格和牌子，只知道上身效果都非常好，反正荆之槐说都不贵，让他随便穿。

梦中再次穿上这样的衣服，让他那种真实和梦境混淆的感觉，再一次加深了。

“我是在梦中，我可以完成全部的科研任务。”卞可嘉冷静地在心中复述着，坚定着自己的决心。

而这个梦境到了最后，他只是需要探索全部的脑区。

西边那栋禁止进入的主楼，他还在等待机会。

-

下午两点，荆之槐再次来到“小可”的房间。

而自从海滩那一次野外打食之后，荆之槐的心态转变了。

恪守依旧的底线已经被打破，那么在这个人身上做一次，还是无数次，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很难说他是想开了，还是选择了堕-落。

堕-落从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旦打破那条线，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的荆之槐不再对这位他从会所买回来的小鸭子“小可”避如蛇蝎，他甚至经常出现在卞可嘉的身边。

但是卞可嘉的态度也彻底变了。

他不再期待见到荆之槐，如果荆之槐与他同处一室，他不会做无用功的赶走他，却有将房间里另一个人彻底无视的本事。

——他坐在窗边，只要一本书，他就能将剩下的世界，全部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今天，还是不准备和我说话？”

荆之槐手持一只银色长匙，敲了敲空茶杯的边缘，发出清脆空荡的回响。

这动作很不文雅，却能发出足够的声音，引起另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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