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珩拎着皱巴巴的西装外套，几乎是踉跄着冲出酒店旋转门。
清晨的凉风一激，后腰那块被地板亲密接触过的地方，立刻传来一阵闷疼。
“操……”他没忍住低咒出声，脸色比身上那件皱巴巴还带着污渍的丝绸衬衫还难看。
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把自己重重摔进后座，报了个地址，尾音里的怒气压都压不住。
车子启动，窗外景物倒退。
沈聿珩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用力按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脑子里混浆浆的。
一边是昨晚那女人在他身下化作一滩春水的模样，另一边，就是刚刚！就在十几分钟前！那张前一晚还被他吻得发烫，在他怀里喘息的脸，转眼就冷得像是见了仇人，甚至二话不说就把他当沙袋给撂地上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简直就像变了个人！”沈聿珩恨恨地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都绷硬了。
他活了三十多年，什么难缠的对手没见过？自诩算得上冷静自持、进退有度，情绪管理这门课他一直是优等生。
可昨晚，那女人直接把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给捅穿了！什么理性，什么分寸，全他妈喂了狗！他就像个毛头小子，被那团烧得噼啪作响的野火燎得理智全无，只想跟着一起焚成灰烬才痛快。
可一觉醒来怎么就变了人，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她的发香，他捂着后腰，疼得龇牙咧嘴。
女人勾人的娇喘声又阴魂不散地在他耳朵眼儿里钻，勾得他心烦意乱，身体里那股邪火灭了又起，烧得他口干舌燥，连带着后腰的疼都添加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聿珩猛地睁开眼，盯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又狠狠磨了磨牙。
真是疯了！
项柔划拉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地给自己约了个豪华全身体检套餐，手指重点戳了几下，额外勾选了全套传染病筛查。
做完这一切，她才把手机扔回床上，抬眼环顾这个空气中还残留着某种暧昧甜腻气味的陌生房间。
目光扫过床头柜被撕开揉皱的安全套包装上，“呵，”项柔扯了扯嘴角，冷意爬上眉梢，“Zoey，你大爷的！”
她读博期间参加的课题组里，为了研究潜意识的防御机制，成员们互相进行催眠。而对她进行催眠的人，正是他们的导师，Zero.
催眠结束后，她当时只觉得脑袋昏沉，像是被温水裹着往下坠，并没有当回事。
直到一周后的雨夜，她在浴室镜子前擦头发，水雾氤氲中，镜子里那个“自己”的嘴角，突然咧开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带着邪气的笑。
那是副人格Zoey第一次掌控身体，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秒。
道德、法律、伦理……这些约束于“她”而言形同虚设。
“她”完美继承了项柔的格斗技巧，甚至还青出于蓝，尤其享受把别人踩在脚底下，掌控一切的快感。
经过无数次较量，主人格终于占了上风，掌握身体的主控权。
主人格可以通过特定的心理暗示主动唤醒副人格Zoey，而当副人格掌控的身体陷入睡眠后再醒来，身体的掌控权会自动回归至主人格。
只是，每次醒来，迎接她的都是这种烂摊子：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身上出现的莫名淤青或伤口，还有脑子里永远拼不起来的记忆碎片。
项柔冷着脸，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干净，走到浴室的落地镜前，一寸一寸检查皮肤。
脖子，锁骨，胸口，腰腹，大腿……很好，光洁一片，没有吻痕，没有指印淤青，更没有牙印。
Zoey这次“售后”还算干净，她心里那点微妙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冒头，想到昨晚与“她”共度一夜的男人是沈聿珩，立刻就被更深的烦躁压了下去。
她拧开花洒，直接把水温旋钮拧到最右，滚烫的水流劈头盖脸浇下来，皮肤瞬间被烫得泛红，像煮熟的虾。
就在这灼热的冲刷中，几帧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
雾气弥漫的玻璃淋浴房壁上，一双属于她的手正用力撑着，指节泛白。紧接着，另一双更大、手背上青筋微凸的手猛地覆了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的手死死按在湿滑的玻璃上。
滚烫的呼吸，带着一种陌生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重重喷在她敏感的耳后根，随之而来的，是电流般窜遍全身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酥软……
项柔一巴掌拍在开关上，水流戛然而止。她撑着湿漉漉的墙壁，大口喘气，水珠顺着发梢和下巴滴落，砸在瓷砖上。
不是幻觉。
那些画面，那些触感，那些反应，清晰得可怕！
一股寒意瞬间从骨缝里钻出来，冻得她指尖发麻。
主人格与副人格本该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就像Zoey永远不会知道她今天早餐吃了什么，她也不该拥有Zoey昨晚的记忆。
可现在，这道铁律正在被打破。
水汽凝结的镜面上，她的倒影突然扭曲了一瞬。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如果记忆开始交融，那究竟是谁在吞噬谁？
……
下午，项柔回到RAVE。
时间太早，二楼的灯都没开，整个场子陷在浓稠的阴影里。
她把自己塞进角落的卡座，食指关节被她无意识地啃咬，留下一圈刺眼的红痕。
尤雅推门进来，只点亮了一组白蒙蒙的氛围灯。光线像块半旧的绒布，懒洋洋地罩在两人中间，气氛有点沉。
她手里捏着个小巧的竹盒，在项柔对面坐下，没说话，只是把那盒子推到桌子中央。
关于项柔的秘密，尤雅知道一些，那个肆无忌惮的副人格，她曾经觉得酷极了，就像都市传说照进现实，够她吹半年的。
可这会儿，看着卡座里项柔紧绷的肩线，所有轻佻的念头都咽了回去。
“我昨晚，”项柔的声音有点哑，“跟谁走的？”她实在想不通怎么就跟沈聿珩那个混蛋碰上了？
“昨晚？”尤雅眨巴着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你自己走的啊！追着寿哥那帮人就冲出去了，那叫一个猛啊！把那孙子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最后还顺手帮那小姑娘报了警！！”
“报警？”项柔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头拧紧。Zoey会报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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