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联邦的叛徒
江韫玹放下手，目光重新落回桌面上那份还没批完的后勤清单。
他随手拿起光脑，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一瞬，似乎还在思考着刚才停顿的那个数字问题。
“我知道了。”
他从容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
“把消息转给栖泽，让他们先按帝国提供的线索……嗯，初步探查一下情况。”
想到前不久才传来的捷报，Alpha难掩苦恼地闭了闭眼睛。
那孩子在军事决策与指挥上确实很有天赋，但唯一让自己有些头疼的是，他似乎格外热衷于一些不择手段的、让人出其不意的诡谲战术。
此次与波萨尔的一战也是如此……
若非他考虑到联邦军部的名声问题，三令五申地禁止对方在行动中透露出任何有关于军队的标记。
不然的话……他们恐怕早就被中央政府那些顽固迂腐的老头子们给骂得狗血淋头了。
但即便如今能够幸免于那些家伙的言语攻击，但他们显然又摊上了另一个更加棘手的麻烦。
“另外……”
江韫玹收回思绪，继续沉着开口：
“让情报部的人去整理好那个Omega的资料，在我批复完这些文件之后拿过来。”
“是，元帅。”
诺安立刻应声，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觉得他的反应平静得有些出乎意料。
在指挥室的门被轻轻关上之前，男人已经低下了头，在清单上某个数字旁做了一个标记，仿佛丝毫没有被方才的意外消息所影响，只是继续镇定地投身于公务之中。
只有在他指尖无意识地、极轻地摩挲着手下的文书时，才泄露出一丝与表面截然不同的心思。
……一个Omega么？
虽然有些可惜，但如果对方确实已经遭遇了不测，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波萨尔政府的野心远比他想象得还大，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那无疑会掀起更加惨烈的祸事。
哪怕此前他对这件事知情，那他也绝不会因为一名Omega就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进攻机会。
战争中的流血与牺牲是常有的事，即便是在前线中表现得最为英勇的士兵，也不能保证每一次战役都能顺利活下来。
经历过无数厮杀才抵达如今地位的江韫玹很清楚战场的残酷与危险。
在他看来，那名Omega能安然无恙地保住性命的可能性极低。
只好让外交部提前做好安抚帝国的准备了……
Alpha略显无奈地想着，指尖轻轻一动，若无其事地将那份被自己检查出明显问题的后勤补给清单打了回去。
……
一艘逃生飞船顺利脱离了波萨尔主星边缘一道混乱的引力场，跃入一片较为平稳的航道。
船舱内持续不断的颠簸震动终于平息了下来，引擎的嗡鸣声也变得均匀而绵长。
米伦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驶座后方的乘客椅中，背挺得笔直，平放在膝盖上的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身上原本干净挺括的灰色制服已经被划破了好几处，边缘更是隐约泛着卷曲的焦黑。
狼狈的战损模样衬得他的身形愈发削瘦，脸庞也浮现出一抹缺乏血色的苍白。
Beta青年的唇角抿得很紧，只有当他的视线偶尔扫过舷窗外飞速流过的、略显扭曲的光带时，他那平静的眼底才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一些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他的脑海中涌去。
刺耳的警报，爆炸的火光，变形的金属与浓烟。
以及……同僚们最后惊愕扭曲的面孔和迅速冰冷的身体。
闭上眼又猛地睁开后，他不断地深呼吸着，试图驱散眼前的这些幻象。
在心里挣扎片刻的他，目光最终落在前方驾驶座中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Beta男人姿态放松地握着操纵杆，侧脸轮廓在主控面板各种光标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米伦喉咙动了动，发出的声音有些干涩：
“……谢谢你救了我。”
萧之然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前方的导航星图，温和带笑的语气听起来无比随意。
“碰巧遇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航向，淡定继续道：
“怎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能捡回一条命，不该高兴点吗？”
闻言，米伦的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极其细微的、近乎自嘲的弧度，没有接话。
……高兴？
他不置可否地垂下眼眸。
他确实活了下来，但某种沉重而冰冷的东西却压在他的胸腔里，比死亡更加让人窒息。
他本该和那些人一起在指挥厅中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
如果不是他突然擅离岗位，在即将爆炸的、充满死亡威胁的回廊里奔跑，寻找那个被自己单独留在舱室里的Omega……
他答应过的，倘若局势失控，他就会回去，带她离开。
可等他赶回去时，却发现舱门大开，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她不见了……
可能是在混乱中被其他士兵带走了，也可能是自己趁乱逃了，或者……更糟。
这个最终落空的承诺，让他错过了最后的集体撤离指令。等他到了底舱后，一道火光突然爆起，冲击波将他掀飞，撞在冰冷的舱壁上。
彻底晕过去之前，他隐约意识到有个人正二话不说地将自己扛起，动作矫健地躲开了剩下的余波。
再次醒来时，他就在这艘陌生的飞船里了。
救他的人，是这个只在舰艇中有过几面之缘、连具体职位都说不清的Beta男人。
萧之然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听到回应，便从后视镜里瞥了米伦一眼。
青年正垂着头，周身散发出一种比刚才更加冷硬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不仅仅只是劫后余生的惊悸，倒像是一种更加深刻的……失落与自责。
男人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没有了镜片的遮掩，他眸底的意味深长一览无余。
他若有所思地转回视线，看向前方浩瀚的星海，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之后有什么打算？”
“波萨尔区……现在大概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米伦缓缓侧过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
……他还未曾想过这些。
就读于首府星第一学府的他，在毕业后就理所当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轻松而顺利地考入了波萨尔政府军。
执政官对他还是非常信任的，屡屡委以重任，虽然偶有疑虑，却从未深想。
如今这事一出，他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不知道。”
米伦实话实说，冷淡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茫然。
萧之然的手指在主控台上轻轻敲了敲，像是闲聊一般地随意开口：
“帕博特可不是个安分的人……你以为他真的像对外宣称的那样，保持中立，只想偏安一隅？”
Beta青年的目光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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