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进的小院子,几间房屋,干净整洁。
“我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到隔壁村子了,儿子今年也刚谈婚论嫁,年底就能成家了,我这也算是了无遗憾,心头只有一桩牵挂。今日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个不停,果然出门就遇见两位贵客。”
老农笑吟吟给他们倒茶。
“这里的茶树收成不好,味道苦涩,但清热下火,最是解渴,两位尝尝。”
白序盯着杯中颜色浅淡的茶水,温热从杯体传递到指尖,他用上灵识,转眼将手中杯子连同眼前老农和整间屋子都探了个遍。
没有异样,这里彻彻底底就是一个寻常的乡村小院。
老农也是个普通人,别说灵气,连拳脚功夫都没有。
老农:“二位贵客能否告知,外面是何情形,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谢长安:“我们穿过一片混沌而来,外面……也的确是有不少妖魔鬼怪,我们尚能行走自如,你们却不行。”
老农:“那,混沌之外呢?”
白序淡道:“若连混沌都无法顺利横渡,再问混沌之外,又有何意义?”
“先生所言甚是!”老农叹息一声,勉强笑道,“自先父在时便是如此,我还犹抱一丝希望,总以为自己有生之年能出去看看的!”
半杯茶过,他讲起来龙去脉。
此地名为何家村,村子里一大半姓何,老农就是村长。
跟何家村紧挨着的,还有张、李、刘等,一共六个大村子,组成一个小镇,约莫上千人。
据老农所言,他的先祖当年本是县官出身,致仕回乡后,某夜惊雷梦醒,就发现自己一家连同邻居几户,都不在原先居住的村子,而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
与他们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些人,大家互相认识询问之后,发现彼此遭遇相似,都是半夜感觉地动山摇,醒来之后就换了天地,不在原先的家乡。
起初,众人四处寻觅,想要回到家乡,却发现走出数十里时,总会遇见无形阻碍,迷迷糊糊就被送了回来。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既是恐惧又是神异,却也毫无办法,最终只能在此地定居,经历几代繁衍,渐渐形成如今六村合围的镇子,平日里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倒也算是安宁和乐,除了无法离开既定范围的无形屏障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这些人将围拢在六村周围,阻拦他们出去的屏障,称为“仙禁”。
毫无原因,无法以人力破解的神来之笔,只能是神仙设下的禁锢了。
可人总有好奇之心,越是不让干什么,就越想干什么,这些年不乏有人费尽心思想要离开这里。
“前些年,仙禁有所松动,我们都以为能出去了,可是偶有人趁隙逃出,却再也没回来过,其它村子甚至出现未曾见过的妖魔,因此死伤了不少人,我们不得已,请出仙家宝物,才将妖魔镇杀。”
村人都猜想,兴许正如祖上所说的那样,外面都是妖魔横行,而仙禁的松动也导致妖魔入侵,千方百计出去的人之所以没回来,自然也不是外面吸引他们流连忘返,而是他们早已成了妖魔的盘中餐。
“事已至此,我年事也高,早就打消出去的念头,只想求教二位仙君,缘何先祖当年会无缘无故来此,这仙禁消解之日,是否我们出去之时?”
两人听罢,半晌没有声音。
“方才我们便已说过,仙禁之外,是一片混沌荒芜,其间妖魔横行,寻常人想要横渡,是奢望,我们虽有些能耐,可也只能自保,无法带你们。”
她略略思索片刻,挑了些对方听得懂的话解释。
“你们之所以会被困于此,可能是因为若干年前,也就是你先祖之时,天降横祸,席卷天下,而你们寥寥数人,侥幸被路过仙人所救,得以在此定居,除了无法突破仙禁之外,你们已算极为幸运。”
老农大失所望,但他也已经习惯这种失望了,闻言叹道:“仙人所言,与我先祖猜想的差不多,看来只能等到外面海晏河清,仙禁彻底解除,我等方能出去了。”
谢长安:“这些年,外面到此的人多吗?”
老农摇首:“听先父说,当年我祖父在时,曾有位仙人从天而降,与我们讲过一些,我现在与二位所说的仙禁,便是由此而来。在那之后,再无仙人来过,寻常人更是没有了。仙庙之中的造像与牌位,便是为那位仙君而立……”
说至此,他看着谢长安,面色忽然有些古怪,摇摇头,却没有再往下说。
白序也不管他欲言又止:“我们想去看看帮你们抵御外来妖魔的仙家法宝。”
对方面露难色:“不瞒仙人,我虽是何家村的村长,可那法宝供奉在六村合围的仙庙内,平日上着六把锁,我只有其中一把钥匙,其余五把都在各自村长手中。”
谢长安:“无妨,我们也只是路过,看与不看都在两可。只是要在你这里借宿一晚,明日便走。你们既已安居乐业,除却无法离开仙禁之外,别无害处,也不必总是惦记此事了。”
老农点点头:“正是此理,二位只管在此住下便是,只是小院简陋,还请仙人勿要嫌弃。”
谢长安手掌一翻,多了一个玉瓶。
“瓶中丹药,虽无法长生不老,但每人服下三颗,延年益寿,身轻体健,还是能做到的,若有旧疾难愈,一颗即可见效。”
又凭空变出一枝桃枝。
“我们方才一路走来,见你们这里没有桃树,想必是当年匆忙来此,并未栽种,这桃枝便算是我们的第二份见面礼吧,将桃枝插入土中,寻常照料就可长大,它的果实沾了些仙气,常吃也能耳聪目明,桃树长大之后,你若想恩泽邻里,也可将桃枝分出去。还有,我们来此的消息,就不要散布出去了,以免平生事端。”
老农虽然口称神仙,但心中必然忐忑疑虑,到了此时亲眼看见她变出神通,才真正确信无疑,语气越发恭敬。
“多谢仙人,老朽晓得,您放心,若有人问起,老朽便说是亲戚来访!”
知道的人越多,想来分仙丹的人就越多,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旁边还有个侧院,正好两间空屋子,常年有人打扫,原本是老农女儿归宁时住的,这会儿他自然就将屋子整理出来,请两位仙人下榻。
两人都有着八百个心眼子的小心谨慎,即使老农已经退下,他们也没开口说话,用的依旧是传音交流。
白序:“你怎么看?”
谢长安:“似乎确如你所言,是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白序:“但这个桃花源却来历古怪,而且,很可能与你关系匪浅。”
谢长安明白他的意思。
如老农所言,此前只有一名仙人来过,说明陈凌波他们也好,更早的来归墟办差的仙人也罢,都未曾进入过这片区域。若非关系匪浅,她绝不可能轻易解开此地仙禁,顺利进入。
此地没有怨魂残念需要清理,也不像先前那样危险,但这个谜团却吸引着他们去解开。
“我想去那座仙庙看看。”
谢长安直言相告,在归墟之内,他们的立场与利益是一致的,起码在当下,不必凭空多生疑虑猜忌。
她甚至有种预感,这一去可能会有超乎寻常的发现。
白序:“我也想去看看其它地方的仙禁。”
谢长安:“入夜?”
白序:“入夜。”
紫霞映碧空,鹧鸪惊游鱼,远远近近的动静传入小屋,嬉闹说笑,闲话家常,像凡间无数个寻常薄暮。
两人虽在室内,却不约而同放出神识,从身处的这间屋子快速蔓延出去,循着外面风清云淡,屋舍炊烟,急速覆盖整个村庄,甚至更远……
少顷,他们陆续睁开眼睛。
谢长安:“他没说谎,六村合围中间,的确有个祠堂,应该就是他所说的仙庙了。”
白序:“其它村子往外延伸数十里,也都会遇见相同的禁制,届时我们要走,可以从另外的方向出去,看看能遇见什么。”
老农得了吩咐,识趣没有过来打扰。
两人休息调息持续到天色彻底变黑,外面喧嚣渐止,万籁俱寂。
几乎是同时,两人睁开眼,互相看着对方。
白序:“出窍?”
谢长安:“分身吧。”
出窍需留本体在原地,还得分出一缕心神照看本体,以免被人趁虚而入。
分身却只是分出元神,本体依旧能留在原地警戒。
两人达成一致,便各自分出一缕元神,飞向六村中间的仙庙。
村子静悄悄的,连鸡犬都已回圈歇下。
仙庙从外表看上去,并无过多华丽缀饰,只有屋檐门口,多了几尊神兽,但那些神兽空有其形,内无半点灵气,根本拦不住两人的分身。
放眼六村,唯一流泻出微弱灵力的,便是在仙庙里。
分身轻而易举穿透仙庙门墙,里面不大,也是个二进小院,干干净净,平时应该没少打扫,但青砖斑驳,可见历经沧桑。
这更像是村人自发建起的一座供奉祠堂,别说阵法禁制,些微灵气从正院飘散出来,很快在风中被吹散无形,若非他们灵觉敏锐,也是很难捕捉到的。
两人没有在院中多作停留,直接就入了正院,然后他们便看见一尊二人高的石像。
这是一尊女子石像,罗裙披帛,玉钗挽发,手持长剑。
那剑是出鞘的,剑尖朝上,点向前方。
但雕刻者手艺不佳,加上年岁久远,女子面目早已模糊一团,看不明晰。
“他们供奉当日降临此地的神仙,是个女仙?”白序若有所思。
但四周也没有禁制的痕迹,单凭这尊石像的微弱灵气,不足以维持此地的仙禁,把这块世外桃源跟归墟内的混乱隔绝开来。
他半天没等到同伴回应,不禁转首望去,却见对方神色奇异,似乎察觉什么,掐手为诀,点向石像眉心。
谢长安的确是能感应到比白序更多的一些东西。
确切地说,是她的仙体与石像内蕴含的灵气产生共鸣,二者隐隐呼应,仿佛同出一源。
石像内的确是有禁制的,但这禁制藏得极深,又很高明,方才白序无法探查出来,她借着这股遥相呼应的气息深入寻觅,却发现石像心口位置竟有一块形似石头的东西,于其中悬浮,缓缓转动。
谢长安很快就发现,那不是石头,而是一件法宝。
定位中枢,形同心脏,灵力通过石像,以地脉的方式通往六村各处,最终在六村外围汇聚成阵,形成仙禁。
这样一件法宝,放在仙界起码也是玉成品相以上,能够抵挡归墟法则,说不定还是大罗品相,必是当初将他们送过来的人留下的法宝。
至于后面为何会在石像内,此地村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不可能有这种以法宝为石像之心,以仙庙巩固法阵的能耐,应该是老农祖父时期降临的那位仙人所做,为的便是将仙禁布置得更为完美坚固。
那,前后两位仙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此人先是开辟了这样一块地方,救下诸天生民,过段时日再度降临,又让他们建了仙庙,完善仙禁。
但这同出一源的灵力又是……
她蓦地仰头,望向正对石像上方的藻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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