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提问吗?”

凯战战兢兢地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抬头,鼓起勇气发问。

西里斯冷酷无情地回答:“可以。但跟笔记知识点无关的不要问。”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是怎么了,这么突然说真的我有点吓到……”

西里斯看了一眼怀表,像机械钟一样不带感情地报时:“你只有365天的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零五分,你还有364天十四个小时五十五分,你刚刚的问题浪费了七秒。”

“西里斯先生您别这样我害怕真的一大早这样怪吓人的……”凯一个冷战,目光生无可恋般没有希望,“刚刚那是什么的倒计时?世界末日还是我的剩余寿命?”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凯看着堆在桌面高过他头顶的书本笔记,沉重而犹豫地回复:“为了开心?”

“我没那么闲。而且,如果没必要,我讨厌给人上课。”

凯懵懵懂懂地点头:“哦哦……诶等一下,那您以前教我的时候算什么?”

“魔法的事先放一边,现在时间有限,该让你学点更有效率的东西了。”西里斯像打量一盆没修剪过,看着未来堪忧的野草那样上下看了他一圈,“幸运的是,你以前也有参与城堡的事务管理,对相关知识不陌生。虽然有待长进的地方多得数不胜数,我也不觉得你真是这块料,但死马当活马医,教教应该还能用。”

凯茫然地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西里斯:“情况已经这么紧迫了吗?”

“如果要成为领主的管家,你得学的东西很多,时间有限。”西里斯说,“但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凯愣了一会儿,摸了摸后脑:“呃……您的意思是,您打算退休了?从年龄来说好像是,但不用这么急吧,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当管家……”

西里斯没有表情地补充:“我说的领主是指嘉兰。”

凯刚要点头,回过神猛地弹起:“我知——等一下我不知道啊!什么?诶?啊?嘉兰要当领主?去哪里当?”

“当然是这座费拉约尔斯。”西里斯皱眉,合上手,手指交叠起来,“——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之后再详细说。我已经说过时间紧张,现在,别再浪费我的耐心。”

冰冷的红线绕上凯的脖颈和双手,将他定在桌前。他对西里斯的红线很熟悉,但被它们这么缠上还是第一次,线上透出明晃晃的威胁。凯有点冷汗涔涔了。

“别打瞌睡。”西里斯翻开书页,“我会盯着你的。”

和现在的管家进修课相比,凯完全能感受到西里斯之前教他魔法跟说着玩儿似的。

在大致了解了让他当管家的理由之后,凯也能领会到其中的必要性,并愿意接受。

凯今年也要满二十二岁,毕竟比以前成熟多了。但他实在是散漫成了习惯,从小没接受过如此高强度的学习,还是感到压力很大。

西里斯有时候没空亲自去检查他的学习情况,凯还会碰到墙上冒出一只眼睛、背后突然飘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人声这种白天想起来都觉得恐怖的灵异情况。

他平时甚至不太敢看恐怖小说,却生生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鬼故事。

迪尔本来跟凯不是一个宿舍,最近晚上都被凯薅去他房间壮胆。

迪尔无所谓,房间里就算有真的鬼也影响不到他的睡眠质量。凯在一边挑灯夜战,迪尔在他床上安然入眠。

凯的实际毅力和顽强都远超他平时所表现的,属于那种喊痛喊得很大声,但其实没觉得真有那么疼的类型。

这次凯一反常态的表现坚强,都不喊痛了,反而让习惯他一惊一乍的嘉兰心生忧虑。

嘉兰于是对西里斯道:“你要是真觉得凯不行,就别折腾他了。”

“他都没说要放弃,你担心什么?”西里斯说,“要心疼你自己当上领主再心疼。我保证还给你个活的。”

“不能只是活的,还得活蹦乱跳才行。”嘉兰皱眉,“你自己都说过,凯不是当管家的料。”

“情况不同,判断标准可以变化。”西里斯看向她,“如果作为领主的人是你,凯是最好的选择,他的缺点甚至可以是优点。最重要的是——凯绝对不会背叛你。”

嘉兰焦躁地皱了皱眉:“我还是不能理解。如果这个领主的位置可以轻易送给我,你当初何必费那么多功夫?”

“都说情况在变化。我看不见未来,也猜不到主人的想法。”西里斯没有表情地说,“体谅一下,我只是个打工的。”

“你们为什么要离开?”嘉兰说,“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

西里斯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解释:领主恢复了部分记忆,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寻找他们;第二个解释:领主生了重病,传说只有在远方的一片神秘的绿洲能找到解药,决定离开这里求医。其他解释还在编,最终采用哪个答案以主人选定的版本为准。”

“装都不装啊。”嘉兰抽动嘴角。

“这些说辞骗不过你。要对你坦诚到什么程度,由主人决定。你如果想知道,最好直接去问她。”西里斯说,“就我个人而言,是什么都不打算解释的。”

“喂。”

“知道太多没有意义,这些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西里斯说得平静,语气没有起伏,“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不会再有交集。对于你生命里的过客,没必要花那么多精力。”

嘉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挺讨厌你这种地方的。”

“可以理解。”西里斯答。

空气一时寂静。

西里斯并不避忌她的目光,嘉兰盯了一阵子,呼出肺里的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半晌才说:“别把凯养死了。”

“嗯。”西里斯也移开目光,“会还给你活蹦乱跳的。”

嘉兰没怎么去过艾玛的房间。她不是领主的贴身女佣,太私密的事用不着她照顾。三楼的办公室她经常去,但现在里面没有人。

走在去到那间卧室的路上时,嘉兰忽然有些恍惚。

时间不知不觉就会过得很快,一月,二月,五月,循环往复。很快又要开始筹备今年的揽花节,种种工作安排习惯般地从脑海里涌出来。

在那些纷乱地喧嚷着的信息里,嘉兰突然茫然地想到另一件事:她的生日在五月十日。

这日子总是和揽花节撞在一块儿,即使不是庆典当天,也是后勤事务最繁忙的时期。她很久没正式过过生日了。

嘉兰实际对此没什么遗憾。她本身是个仪式感稀薄的人,不觉得生日有多特殊的意义。

那一天也不过就是无数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之一。朋友或许会送些礼物,当天抽空吃一口蛋糕,或者忙到全忘了,也就这么过了。

小的时候,她还不需要为生计和工作忧虑时,嘉兰记得自己很喜欢这个生日。

满街都是鲜花,人们把春天装点在屋檐上,空气是快乐的。嘉兰也很快乐。仿佛这个城市里所有人都在庆祝她的生日。

但所有人长大之后记性好像都要变差,或者快乐的分量改变,同样的事不再令人高兴了。

有一年嘉兰在生日收到了戴斯的礼物,她在对方得意又期待的目光里拆开礼盒,盒子里是一双高跟鞋。

漆面考究,裁剪漂亮。鞋跟又高又细,精巧且脆弱。

一种没能用语言确切描述的狂怒突然没过了她。

德尔薇敏锐地看出嘉兰情绪的异常,把作为礼物的书放进鞋盒里打断她。嘉兰知道这不是个合适生气的时机。

但她的声音和表情还是不自觉地更加冰冷,只是用仍然客气的语气对戴斯道:谢谢您的好意。我平常穿不了高跟鞋,它不适宜工作。这是双漂亮的鞋子,送给我落灰太可惜了。

戴斯没想到她要退回礼物,瞪大眼,迅速地反驳说,那工作之外穿就好了呀!我觉得这鞋子多适合你,总有合适的场合——

没有。嘉兰冷硬地打断了他,盯着戴斯的眼睛。没有合适的场合。

戴斯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他和嘉兰的视线僵持一会儿,最终也没收回礼物,恼火地离开了房间。

德尔薇替他接过盒子,只是说,他是好心。

嘉兰说我知道。

嘉兰知道戴斯曾想要和她做朋友,但他的好意总是傲慢又不得其法,他们差距太大。戴斯没有让步,她也没有。

嘉兰知道自己在生气,为许多理由。最终他们也没做成朋友。

在刚开始教艾玛剑术的第二年的春天,凯旁敲侧击别别扭扭地试图从她这里探听点什么东西,把嘉兰绕得迷茫,凯也苦恼。

迪尔把他拎到一边,对嘉兰开门见山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剑?

所以嘉兰事前就知道自己会在生日收到一把剑,连大概是什么款式与尺寸都很清晰了。一切公开透明。没有惊喜也好,起码令人放心。

她忙完揽花节的筹备事务,傍晚时赶到城堡角落的练习场,还是比跟艾玛说好的训练时间迟了些。

迎接她的是一捧比艾玛人还高的花。

艾玛从花后探出头来,对她说:生日快乐!

意料之外的人送给了她预定计划里的礼物。

嘉兰从花束中心取出那柄剑。分量适中,款式尺寸和说好的一致,但用料做工比嘉兰想象里好上数倍。

当然,小领主能给出的预算比城堡的小会计护卫要多很多。艾玛认为这份礼物是大家共同的心意。嘉兰拔出剑时,凯和迪尔正在不远处的墙沿边观望情况。

剑的手感很好,趁手得像为她量身定做。嘉兰不是挑剔兵器的人,换句话说,她平时在这方面并不上心。

她抚摸过剑柄上的刻痕,那里写着她的名字。

“嘉兰”,没有姓氏和前后缀,非常简单。

嘉兰突然感到心里松动了一下,遥远的愤怒在风里流失了。

在艾玛期待的目光里,嘉兰自然地想要说感谢的话,突然喉咙哽咽。

那时候,嘉兰想,那时候,是有一瞬间,有那样一种冲动,她莫名地想向艾玛跪下来,把剑柄交给她,剑尖压在自己肩上。像骑士礼那样。

是有过那样一个瞬间,她想向这个孩子宣誓忠诚,许诺直到死亡的从今以后。

嘉兰慢慢地想道,但原来那时候,即使给出这样的誓言,艾玛也大概是不需要的。

嘉兰在艾玛的卧房门前站定,指节刚碰到门板,一扣就开了。

艾玛坐在书桌前,向她回过头来:“下午好,嘉兰。”

嘉兰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回答:“下午好,艾玛大人。”

“有什么事吗?工作上的,还是私人问题?”艾玛对她微笑。

这是一场两方都有预设的谈话。

嘉兰说:“私人问题。”

艾玛点头:“我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你先提问吧。”

嘉兰走进房间,关上门。

她的犹豫只持续了两秒,就选择了最直接的问法:“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艾玛笑了笑:“西里斯是怎么说的?”

“他让我直接来问你。”嘉兰压了压眉毛,“你要把问题踢回去吗?”

“不,我会回答的。即使西里斯给过你解释,我也有想要亲口跟你说的话。”

艾玛站起身,靠在桌沿上,面对着嘉兰。

她歪过头,打量嘉兰的表情,看到她刚刚严肃起来的神色里又流露出一丝无奈,艾玛笑起来:“嘉兰总当我是小孩子。”

“我比你大五岁,而且……家里的妹妹和你年纪差不多。”

“被当作小孩子的时候,很多大人都不会和我平等地对话,这让我很困扰。你一开始也有点这样,但你在越来越正视我,我很高兴。”艾玛说,“我没有兄姊,但有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他们从来没叫过我姐姐。看着你的时候,我会想,‘姐姐应该是这样的吧’。”

嘉兰盯着她的眼睛:“你第一次提起家人。你说你忘了的。”

“嗯,我没有忘记,你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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