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御医”顾婉婉

他猛地抬手，指向西方，那素白的衣袖在风中猎猎如幡：

“朕，在此立誓！以尔等手中霜刃，以尔等胸中热血！踏破西域，犁庭扫穴！斩尽魑魅，诛绝首恶！为吾大余气运之女——顾婉婉！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十万将士的怒吼如同惊雷炸裂，声浪滚滚，直冲霄汉，城楼琉璃瓦都在嗡嗡作响。

那冲天的杀气与悲愤，搅动着**层云，连日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距离这沸腾的誓师之地不远，一处不起眼的土丘后，穆青勒马隐于枯树丛的阴影之中。

他遥望着城楼上那抹刺目的素白，以及城下那片汹涌的复仇怒潮，英挺的眉宇间锁着一抹化不开的复杂。

“明知是计……可看着这阵仗，听着这悲声……”他在心中默叹，“这心里……当真不是滋味。”

更令他心中微涩的，是此行仓促，竟再无机会与那个鲜活灵动的女子见上一面。

阔别五六年，此番重逢，虽只在司宸府匆匆一面，却已觉她如脱胎换骨，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怯弱娇柔的小妹妹。

那眉宇间的坚毅，眸中的光彩，言语间的机敏……是因那几人的倾心相护吗？

那日脑中骤然炸响的、仿佛直接灌入识海的神秘声音，究竟是何物？他隐约觉得，必与婉婉有关！

可惜……他身负绝密重任，刻不容缓，此番别离，山高水远，烽火连天，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期？

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与怅惘，悄然缠绕心头。

“王将军，”穆青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

他勒转马头，对着身旁一身剽悍之气的神武将军王俊低声道，“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动身了。”

王俊面容刚毅，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闻言只微一点头，沉声道：“好！”

两人不再多言，默契地一夹马腹。胯下骏马通灵，无声地扬起四蹄，调转方向。

不再看那旌旗蔽日、杀声震天的浩大场面，而是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旁边一条蜿蜒曲折、荒草丛生的山间小道。

————

朔风卷着冰晶，呼啸着掠过御龙关高耸的城堞。

穆青一行十余人，历经大余国重重关隘，终于踏入了这镇北王府世代镇守的西北雄关。

关内关外，天地皆白，传说中玉冰龙的吐息化作万年不化的冰雪，筑成抵御西域哀牢山脉毒瘴的天然壁垒。

驿站大堂，炭盆烧得噼啪作响，红光跃动，却难敌门隙窗缝间钻入的、透骨奇寒。

穆青一行人，卸甲围炉，皆是满面风霜，甲胄缝隙里还嵌着黑山的泥、黄河的沙。

最惹眼的，是角落里那个几乎蜷缩在阴影里的“小御医”。

出发时清瘦如竹的少年郎，此刻裹在过于宽大的棉袍里，脸上涂着厚厚一层不知名的黑膏。

只余一双眸子，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像寒潭里浸着的两颗星子。

一路急行军渡河翻山，多少铁打的汉子都龇牙咧嘴，他却硬是一声不吭跟到了这雪龙盘踞之地。

穆青提着一坛烈酒，拎着半扇烤得焦香四溢的羊肋排，大步流星走到那“少年”桌前。

粗陶酒碗“咚”地砸在榆木桌面，震得油灯豆大的焰苗猛地一窜。

他嗓音带着砂砾般的粗粝，眼底却有不加掩饰的激赏：

“小兄弟，好硬的骨头！我穆家军趟出来的路，寻常汉子走一趟也得脱层皮，你竟能囫囵个儿跟到御龙关！”

“穆青，敬你是条汉子！”酒气混着肉香，扑面而来。

那“小御医”慌忙垂下眼睑，避开那灼人的目光。他抱紧怀中那个半旧的药箱，细声细气，几乎被炭火爆裂声盖过：

“将……将军谬赞，折煞小人了……小人用碗素面就好！”

话音未落，已如受惊的狸奴般，接过小二递来的青花大碗，逃也似地踩着吱嘎呻吟的楼梯，身影没入二楼昏暗的回廊。

“咔哒。”门栓落下，隔绝了楼下的喧嚣与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小御医”背抵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吁出一口白气，在幽暗的客房中凝成一小团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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