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在龙椅上的陆秉,看着阶下重新系好官袍、沉默肃立的杨瑜,心中那股因被疑似戏弄而激起的暴戾情绪,以及大祭司之言引发的猜忌,并未完全消散。他需要台阶,也需要重新掌控节奏。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在“杨瑜”身上扫过,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安抚性质的探究:“杨卿昨夜为照料京郊孤老而不归府,这份体恤孤老、亲民爱民之心,实乃百官楷模。朕心甚慰。”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找补。台阶已经递下。

阶下的“杨瑜”却只是“哦”了一声,音调不高,既不显得惊讶,也未带任何欣喜,平平淡淡,仿佛陆秉说的只是一句寻常话。

就在这声平淡的“哦”响起的瞬间,昨夜京郊小屋烛影摇曳的画面猛地刺入乔寒剑的脑海——

苏墨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细细观察才能发觉她的眼角挂着一抹疯狂的弧度。:“还记得杨瑜今夜做了什么么?”

乔寒剑被药物的刺激痛到说不出话来,他示意苏墨竹接着说下去。

“千万记住,杨瑜今夜体恤民情,于一郊外老妇人舍下住下了。明日朝堂上陆秉不提便再找机会,可他若是提了,这不就是柳映荷面圣的最好时机么?”

乔寒剑面上敷着药膏,只能由瞳孔表达自己的震惊,他缓慢的点着头道:“主子这招儿不错,不但能转移狗皇帝的注意力,说不准还能反将一军。”

苏墨竹轻笑一声道:“切记,要自然。陆秉赤手空拳打下江山还是有眼力在身的,只不过他越老越昏聩。你还是要小心行事。”

短暂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后,杨瑜躬身,用苏墨竹教导的,模仿得惟妙惟肖的杨瑜式恭谨语气,接上了皇帝的话:

“陛下谬赞了。那位老妇人身世坎坷,确属前朝末年流离失所的可怜人。所幸沐浴大周新朝仁德,苟活至今,得以安度晚年。老人家感念尤深,每每与臣闲谈,总念叨着圣天子励精图治,体恤下情,实乃万民之福。她常常念叨,若能有机缘得以面见天颜,定要替这金陵城郊苦熬过来的无数百姓,叩谢陛下再造天恩浩荡。”

这番话捧得极其高明,不仅完美接住皇帝递来的体恤民情的台阶,证实确有此事,更是将陆秉心中的门槛——两朝皇帝做对比,换作旁的陆秉只会笑笑揭过,可他现在急需一些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陆秉这个皇帝做的比前朝的好,这才是消磨他心中对前朝畏惧的底气。

陆秉果然龙心大悦,他那张总是带着帝王威压的脸庞上,难得地浮现出真实的得意之色。还有什么比前朝遗民发自内心的赞颂更能证明他统治的正当性与优越性?他本想端一端架子,说什么“九五之尊不便轻见乡野村妇”,但“历经两朝”、“万民叩谢天恩”的诱惑实在太大。他目光微亮,矜持地一摆手,声音都洪亮了几分:“既是历经两朝沧桑的老人,又如此感念天恩,倒也是难得。传朕旨意,宣她上殿!朕,也想听听这些底层百姓的声音。”他笑容更深,已是在想象这老妇跪地叩首、感激涕零描述大周如何比前朝好的场景了。

“臣遵旨!”杨瑜立刻应下,姿态放得更低,无人看到他垂下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机锋——鱼,咬钩了!

殿内文武百官都以为这只是皇帝彰显仁德、顺带安抚杨瑜的一个小插曲,气氛略有缓和。只有陆泊云的心骤然绷紧!京郊孤老?历经两朝?面圣谢恩?这绝非墨竹随意杜撰!她昨晚的每一个安排,都指向此刻!她要做什么?!

不多时,两名侍卫小心地搀扶着一个身形单薄、步履虚浮的老妇人走进殿内。那老妇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衫,看着年纪不大却是有了白发,形容枯槁,好看而大气的五官也历经沧桑,写满了饱经风霜的苦楚。她一路垂着头,佝偻着背脊,似乎连直视金殿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当她被搀至殿中站定,缓缓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陆秉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冻结在脸上,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骇。他看清了那张脸,纵使被岁月和苦难侵蚀得失去了绝大部分昔日的光华,但那眉宇间残留的倔强轮廓,那双即使浑浊疲惫也掩不住深处锋芒的眼睛,还有那记忆中曾明艳动人的脸庞如今刻满了风霜印记的模样……

“柳……柳映荷?!”陆秉失声叫了出来,声音第一次在朝堂上失去了帝王应有的沉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恐和慌乱。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金殿之上。柳映荷!那是曾与大周开国名将刘泽端并肩作战、名震边疆的女将!更是后来被定为“通敌叛国”逆贼秦博的侍妾。

百官哗然。秦博案!那桩牵扯极广,血腥无比且骇人听闻,差点动摇国本,最终秦府满门几乎被屠戮殆尽的大案。他的遗孀柳映荷,不是在秦博死后就带着女儿销声匿迹,一直被朝廷通缉吗?怎么会在这里?!还以这种方式出现?!

陆秉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体前倾,死死盯着阶下那个比记忆中苍老了二十岁不止的妇人,声音因惊怒而微微发颤:“怎么会是你?!你……你不是……官兵在追捕你和秦岚瑕吗?你怎敢……潜入京郊?!”

柳映荷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微微屈膝,向那象征至高权力的龙椅方向行了一个极其标准,却不带多少温度的礼。这个礼,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剐蹭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曾几何时,她于马背上意气风发,与当时的冀州牧刘泽端如今的大周皇帝陆秉,称兄道弟,好不气派。

然后,她直起身,抬起头,那双饱经沧桑仿佛深渊恶鬼的眼眸毫不避讳地迎上陆秉震惊的视线。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平稳,带着一种沉淀了无数痛楚后近乎冰冷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无声的大殿内:“陛下何必明知故问?秦府上下百余口,除却早已出嫁之女,男丁尽皆伏法,女眷没入教坊者比比皆是。纵使那未曾落网的秦岚瑕,也算在追缉名册之中。”她的语调平平,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然秦家,真的人人‘罪有应得’了吗?”

她略微停顿,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缓缓扫过殿内因震惊而失语的众人,最终定在高高在上的陆秉脸上,一字一句,石破天惊:“秦家该归案的人,确实还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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