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在售楼处里正忙得脚不沾地,额角沁着层薄汗。刚送走一波拿着户型图反复比对的客户,他转身想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喝一口,小腹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紧接着,一阵尖锐的绞痛猛地炸开,带着股蛮横的力道往四肢百骸窜。
他下意识地弓起背,手死死按在肚脐周围,指节都捏得发白。那疼痛来得又急又猛,像有把钝刀在肚子里来回搅动,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后背。他咬着牙想直起身,可腰刚挺直半寸,更剧烈的痛感便翻涌上来,逼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膝盖一软,差点顺着沙盘边缘滑下去。
“张哥,你咋了?”旁边的同事见他脸色煞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张昊摆摆手,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去趟医院,今天请假了。”他扶着墙慢慢挪到经理办公室门口,捂着肚子说明情况,连签字时手都在发颤。走出售楼处的玻璃门时,正午的阳光晃得他眼晕,肚子里的绞痛还在一阵紧似一阵地发作,他弓着身子快步走向路边,只想赶紧拦辆车去医院。
张昊攥着那张被汗水浸得发皱的检查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缴费窗口的队伍像条没有尽头的蛇,他每挪动一步,肝区的钝痛就往骨头缝里钻得更深些。好不容易交完费,他扶着墙喘了半天才缓过劲,手里的单子边缘被捏得起了毛边,像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复查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时,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格外刺鼻。医生正低头翻着他的片子,指尖在CT片上敲了敲,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张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医生已经抬起头,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怎么不早点过来?”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愣愣地看着医生。
“肝癌,晚期。”医生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他耳膜上,“该吃吃,该喝喝吧。”笔尖在病历本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做化疗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最后几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张昊的太阳穴。他手里的单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视线突然开始模糊,医生后面说的话全变成了嗡嗡的杂音。窗外的阳光明明很亮,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肝区的疼痛好像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洞,从胸口蔓延开来,把五脏六腑都搅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想问问“还有多久”,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的地板像化成了水,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去。原来人真的会一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
医生在处方单上快速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张昊接过那一小盒止痛药时,手指抖得厉害,药盒的棱角硌着掌心,却远不及心里那阵尖锐的酸楚。
他走出医院大门,风卷着几片落叶擦过脚边。抬头时,正午的太阳正悬在天上,亮得晃眼,云絮被风吹得慢悠悠地走,像极了从前那些没被病痛缠上的日子。他捏紧了手里的药盒,塑料包装被攥出细微的声响,喉结用力滚了滚,才没让哽咽冲出来。
活着。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词,此刻像根细针,一下下刺着他的心脏。他想再看看明天的太阳,想闻闻楼下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想回到售楼处,哪怕再被客户围着问上一整天的户型——只要能活着,哪怕疼得蜷成一团,哪怕要吞下再多的药,也好啊。
风又起了,吹得他眼睛发酸。他望着那片蓝得近乎残忍的天,忽然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止不住地发颤。
阮桃西走出写字楼大门时,一眼就看见张昊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晚风卷着几片叶子落在他肩头,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出口的方向,脸上带着点她从没见过的急切。
“你怎么在这?”阮桃西加快脚步走过去,语气里带着点意外,“不是说今天要加班,下班比我晚吗?”
张昊没说话,只是在她走到面前的瞬间,猛地伸出胳膊把她紧紧抱住。他的力道大得有些反常,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带着点微颤,像是攒了很大的劲才说出话来:“上着班的时候,突然就特别特别想你,想得坐不住,只想马上见到你。”
阮桃西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鼻尖蹭到他衬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心里莫名一软。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故意板起脸:“多大的人了,越来越肉麻。”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好了好了,松开吧,回家了。”
张昊这才慢慢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她发梢的温度。他牵起她的手,紧紧攥着,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似的。
张昊牵着阮桃西的手慢慢往前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又在脚下交叠成一团。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阮桃西都觉得空气里多了点沉甸甸的东西,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她。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眼神里裹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像浸了水的棉絮,又重又沉。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我今天……不太舒服,去医院了。”
阮桃西的心猛地一揪,刚要问检查结果,就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肝癌,晚期。”
几个字砸在地上,像是把周遭的一切声响都砸没了。晚风吹过,带着秋末的凉意,卷得她指尖发僵。
张昊看着她瞬间白了的脸,眼圈也红了,却硬是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发,手伸到半空又停住,转而攥紧了拳,“可是,阿西,生活不是偶像剧,我不想瞒着你,一个人偷偷耗着。”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恳求,尾音都在发颤:“阿西,就算……就算以后你不会忘了我,也得一个人好好活着,行吗?”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攥着那盒止痛药,指节泛白,连带着肩膀都微微抖起来。
阮桃西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却带着股砸破了什么的脆响。她望着张昊,眼睛里蒙着层水汽,刚才还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僵硬的线,像是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我为什么要活着?”她又问了一遍,声音微微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张昊衬衫的袖口,把那片布料攥得皱巴巴的,“你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给谁看啊?”
风卷着落叶从他们脚边滑过,路灯的光晕在她眼里碎成一片晃荡的光斑。她好像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下来,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张昊手背上,烫得他心尖发疼。
张昊的声音突然哽住,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发烫的眼角。他用力攥住阮桃西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刻进她骨头里,哑着嗓子说:“因为我现在……我现在太想活着了。”
他低头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恳求:“活着是我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比什么都想。可我……我可能抓不住了。”
秋风卷过,吹得他声音发飘,却字字清晰地砸在阮桃西心上:“你想想,我这么拼命想活着的人都留不住命,那你更要替我好好活着啊。替我看看明年春天的花,替我尝尝巷口那家新开的馄饨……算我求你了,阿西。”
他的手在发抖,连带着声音都在打颤,可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攒起来,要在她心里种下一颗必须活下去的种子。
夜色像一块浸了温水的绒布,轻轻裹住了小小的屋子。台灯拧到最暗,暖黄的光晕在墙上洇开一片模糊的圆,刚好够照亮彼此眼里的光。
张昊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他从身后环住阮桃西,下巴抵在她颈窝,呼吸里带着点药味,却又混着让人心安的熟悉气息。阮桃西反手攥着他的手,指尖一遍遍摩挲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那是他白天攥紧药盒时留下的痕迹。
没有太多话,只有额头相抵时的温度,和睫毛扫过对方脸颊的轻痒。他吻她的眉角,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动作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像在抚摸一件即将失去的珍宝。她往他怀里缩得更紧,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略显急促的心跳,像是要把这声音刻进骨血里。
被子滑落半截,露出的手臂交缠在一起,肌肤相贴的地方带着微汗。时间好像变得很慢,又好像快得抓不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舍不得的疼。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说的却不是情话,只是反复念着她的名字:“阿西,阿西……”
她闭着眼,眼泪无声地淌进他的衬衫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窗外的月光漏进来一丝,刚好照见他发间新冒出来的白丝,和她攥着他后背衬衫的、泛白的指节。
天快亮时,两人依旧相拥着没动。谁都没提天亮后的事,只是把彼此抱得更紧,像是要借着这最后一点温存,给往后的日子攒够支撑下去的力气。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描出一道细长的亮痕。张昊刚系好衬衫扣子,镜子里的人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却努力挺直了脊背。
阮桃西坐在床边,声音还有些发哑:“要不……把工作辞了吧?”她望着他的背影,指尖绞着床单,“我们去好好享受生活,去看看太阳怎么爬上山头,去听听公园里的鸟叫,感受一下这世界的活力,好不好?”
张昊转过身,嘴角扯出个浅淡的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行啊。”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指尖拂过口袋里的钱包,“我得去上班。”
“为什么?”阮桃西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又红了,“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
“我知道。”张昊打断她,声音放得很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可我想在还能折腾的时候,给你多存点。”他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渗进去,“钱不多,肯定不够你躺一辈子,但至少……当你哪天不想上班了,能有底气在家歇一阵子,不用看人脸色。”
阮桃西猛地抽回手,眼泪砸在被子上:“你眼里为什么只有我?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吗?你的爸妈呢?他们也需要你啊!”
张昊的喉结滚了滚,沉默片刻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低得像叹息:“可你对我不一样啊,阿西。”他顿了顿,补充道,“爸妈那边我记着呢,这周末就回去看他们,陪他们吃顿饭。”
阳光又往前挪了挪,照在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背上,那上面还留着昨夜她攥出的红痕。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不多,只能把仅剩的时光,一点点都掰碎了,往她未来的日子里填。
产科候诊区的长椅几乎坐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清冽气息,混杂着孕妇们低柔的交谈声。有人捧着孕期手册轻声讨论着胎动,有人靠在家人肩头闭目养神,偶尔有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滚轮摩擦地面的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云冉知捏着挂号单坐在角落,显然是今天的最后一个。她凌晨五点就爬起来赶路,此刻胃里空空的,倒也不觉得饿,只是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小腹上,那里像揣着颗温软的小石子,安静又稳妥。
候诊区的电子显示屏突然亮起,伴随着广播声,一行绿色的宋体字在黑色背景上格外醒目:“请76号云冉知到3号诊室”。
她连忙站起身,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快步走了进去。大夫正翻着她的产检记录,抬眼时笑了笑:“今天做NT,没吃早餐吧?这个得空腹。”
“记着呢,”云冉知忙点头,指尖轻轻蹭着肚子,“出门前特意没吃,怕影响结果。”
大夫在单子上签好字递过来,又多叮嘱了一句:“走廊尽头就是食堂,做完检查赶紧去吃点热的。”她目光落在云冉知微微发白的脸上,语气温和,“怀着呢,可不能饿着,你空着肚子,小家伙也得跟着受委屈。”
云冉知接过单子,心里漾起一阵暖意,候诊时的焦躁散了大半。她摸了摸肚子,轻声应道:“好,谢谢您。”走出诊室时,阳光正透过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她忽然觉得,哪怕等再久,只要想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就都值得了。
云冉知攥着刚打印好的检查单,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温热。走出医院大门时,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拂过脸颊,倒比候诊区的空调更让人舒服。她想起之前在孕妈群里看到的话,说孕期多散步有助于顺产,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今天的太阳躲在薄云后面,光线柔和得很,一点不觉得晒。她把检查单仔细折好放进包里,决定不打车了,就这么慢慢走回去。路边的梧桐叶刚染上浅黄,被风一吹簌簌落下来几片,她踩着落叶往前走,步子放得极缓,手轻轻搭在腰侧,偶尔能感觉到小腹里那点细微的动静。
空气里有桂花的甜香飘过来,混着街角早餐铺的热气。云冉知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些。这样慢慢走着,看街景一点点往后退,倒像是在跟肚子里的小家伙一起,慢悠悠地感受着这寻常的日子,心里踏实又熨帖。
路边不知被谁随手丢了块香蕉皮,黄澄澄的果皮蜷成半弯,沾着点泥渍躺在路牙边。云冉知正低头留意着脚下的步子,没留神那抹刺眼的黄,脚尖刚蹭到边缘,身子便猛地往前踉跄了一下。
“小心!”
一只手及时从身后伸过来,稳稳托住她的腰。顾钊明的声音带着点急,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把那股失衡的劲儿稳稳卸了去。云冉知站稳了回头,见他眉头皱得紧紧的,眼里还带着后怕:“我的大小姐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松开手,又仔细扶了扶她的胳膊,“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怎么不打车回去?”
云冉知拍了拍胸口,心跳还没平复,听他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着多走几步,对顺产好。”她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空饭盒,“你怎么在这?不用上班吗?”
“公司就在附近,中午过来这边吃盒饭。”顾钊明指了指不远处的快餐店,把空饭盒往身后藏了藏,语气缓和了些,“刚吃完出来,就瞅见你差点摔着——这路多不平整,还敢慢慢晃,我送你回去。”
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云冉知看着他眼里掩不住的紧张,心里暖烘烘的,刚被吓出来的那点慌,不知不觉就散了。
顾钊明眉头还没松开,看着她脚下的路又扫了眼远处的车来车往,语气带着不容分说的坚持:“你这样我哪放得下心?”他抬腕看了眼表,“我午休还有一个小时,足够送你到家了,咱们打车走,快得很。”
云冉知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轻轻挣了挣被他扶着的胳膊:“真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拦辆车就行,你回去上班吧。”
“那可不行。”顾钊明把她往路边带了带,眼睛已经在留意来往的出租车,“必须亲眼看着你进家门我才踏实。”他侧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无奈的认真,“你现在揣着个小的,马虎不得——别跟我争了,车来了。”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路边,他拉开后座车门,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进去,自己才绕到另一边坐进来,报地址时还特意叮嘱司机:“麻烦您开稳点,谢谢。”
云冉知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刚才那点推辞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
晚上的灯光暖融融的,阮桃西端着水杯从客厅走过,看见云冉知正站在卧室的穿衣镜前,微微侧着身,手指轻轻描摹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眼神里满是温柔的期待。
“小孕妇,又在跟宝宝互动呢?”阮桃西笑着走进去,把水杯放在梳妆台上。
云冉知转过身,脸上带着点羞赧的笑:“姐,你说……这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啊?”她轻轻拍了拍肚子,像是在问里面的小家伙。
阮桃西走到她身边,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想了想说:“我猜是女孩。”
“为什么呀?”云冉知好奇地眨眨眼,“难道有什么说法?”
“哪有什么说法,就是觉得女孩好。”阮桃西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肚子,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131xs.x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