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行至半场时,林明湛曾在宴厅附近见到齐云逍推开一间厢房,正要进去。

他原本就看齐云逍不顺眼,想也不想便喝道,“齐世子去哪里?”

齐云逍见了他一直有股憷意,他跟林暄和青梅竹马,算是与林暄和一起沐浴在林明湛的长兄威严下长大,林明湛看着长得风流儒雅,实则内里是个活阎王,能动手的绝不动口,动口时一张嘴又像抹了毒,这人极护短,从来只有林暄和治得了他。

此刻林暄和不在身边,齐云逍是万万不敢惹他的,瞬间便恭敬起来,叫了声“大哥”。

“我问你去哪里?”林明湛蹙眉重复刚刚的问题。

齐云逍抖了抖自己的袍子,道,“下人粗手粗脚不小心打翻了酒壶,我来换身干净衣服。”

“这儿没准备你的衣服。”林明湛瞥了一眼他衣袍上那点儿再不赶紧换就要干了的酒渍,嘴皮一掀,直接道,“穿着。”

齐云逍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原也说无碍,那婢女非要我换个干净的,眼看都要哭了我这才……”

林明湛道:“看不出来,齐世子还挺怜香惜玉呢。”

齐云逍叫他这么一堵,面上一时有些难看,便道,“大哥我不换了还不行吗,走了,多大点事儿。”

林明湛对着他背影警告道,“以后离我妹妹远一点,再招惹她,我见一次便揍你一次,懂吗?”

惹不起,手黑嘴黑心更黑的人惹不起。

齐云逍两条腿倒腾得更快了。

齐云逍神经大条没发现,林明湛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待齐云逍走远后,他推开了厢房门,跨了进去。

屋内不知燃着什么香,只闻了片刻便恍惚了,再醒来就已经躺在了榻上,浑身的热意快要将他一身血液点燃。

这个厢房果然有问题!

屋内还有别人!温软的触感……是个女人。

他咬破了唇角以维持理智,可理智还是缓缓离他而去了。

林明湛总觉得耳边有一阵阵哭声,那哭声哀哀切切,听着令人不忍,一边哭还一边喊着什么话语。

起初哭声盖过了话语,林明湛听不清,那句话便开始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复,哭喊,嘶叫……

整个脑袋都叫那哭喊声填满了,慢慢变成了无意义的嗡鸣,林明湛头痛欲裂,忍到极限之时,猛地捕捉到了一句话,“哥哥不要!我是翘翘!你放开我!不要!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翘翘!”林明湛惊呼一声,眉头紧蹙,猛地坐起身。

他睁开眼才发现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周围没有哭声,也没有翘翘。

他刚要呼出一口气,一旁的侯夫人红着眼睛扑过来,对着他又是摸额头又是摸脸颊,嘴上关切问着:“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明湛先是下意识摇头,随后才察觉不对,这屋内的摆设……他怎么会在药堂?

于是他醒来第一句话便问,“我好像听到翘翘在哭,翘翘怎么了?”

谁知侯夫人听到这话却是一脸的愤然,别过头不说话了。

侯爷道:“她做下那番错事,不打死她已是仁慈。”

林明湛这才发现侯爷竟然也在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个,林暄荣也在,一家五人,只有林暄和不在。

今日晚宴,侯府作为主人,侯爷与侯夫人不在宴会上主持大局,全聚在药堂算什么事?

他察觉不对,又问了一遍,“翘翘呢?她做了什么?”

屋内没人回话。

【你的好妹妹给你下了虎狼之药,想要与你苟且,被爹娘捉奸在床喽,这哥,没看见爹娘脸色都这样了吗?竟然还在一直问,难道是……尝了妹妹的滋味就念念不忘了?】

林明湛一愣,猛地看向林暄荣,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缺了一段记忆,众人的反应却无一不在告诉他,出大事了。

林暄荣莫名其妙被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说了什么?你说,我刚刚说什么了?你别不是被药傻了吧。”

“你刚刚说……”那话林明湛单是听着就觉得脏耳朵,更别说再重复一遍了,他顿了一下,又斥她:“……污言秽语!”

林暄荣翻了他一个白眼,“别人都污秽,就你跟你好妹妹清高。”

【本来还想帮帮他,结果好心当驴肝肺,等着腿被打断吧!看他那模样还挺情愿的,他跟白莲花别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林明湛看了一眼粗鄙不堪的亲生妹妹,心底怒极,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重话,只望向爹娘。

侯爷与侯夫人脸上带着十足的寒意,明显也听到了林暄荣的话,却都没有反驳……

林明湛心底一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林暄荣那个诡异的声音说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

厢房内那个人是林暄和?!

林明湛瞬间想到了齐云逍,如果进到厢房的人是齐云逍……不,厢房里的人本该是齐云逍才对,林明湛才是那个意外。

林暄和!这个小兔崽子!最好别让他逮住她和这件事有什么直接的关联!

侯夫人叫了府医上前,“快看看我儿怎么样了?”

府医搭了脉,“这药伤身,世子吸食的药量也不少……幸得世子身子骨强健,醒来便没什么大碍了……若是换个人,这一夜怕是都不能消停……”

此话说完,侯爷与侯夫人心中对林暄和的芥蒂就更深了。

“不能再留她了,明日我就去高家,把婚期定了。”他说着又叹道:“当初我回来那日就该将她赶出侯府,也没后来这许多事了。”

林明湛想清楚了来龙去脉,立刻便道,“此事是我的错。”

侯夫人瞬间瞪大了双眼,“你在说什么?”

“此事是我一人之过,跟翘翘无关,”林明湛重复了一遍,就要起身跪下,“爹娘要罚就罚我吧。”

【跟翘翘无关~对,跟她无关!给你下药的不是翘翘,被你剥了衣服的不是翘翘,被你压在榻上的也不是翘翘……跟翘翘无关呀,全天下就你的翘翘最无辜了。】

侯夫人将他硬生生按住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她?你当她是你妹妹,怎么不问问她有没有把你当成哥哥?”

【情哥哥也是哥哥的一种?】

林明湛弹起来对着林暄荣抬起了巴掌。

侯爷按住了他的手,“够了!”

林暄荣抬眉挑衅。

【打我?嚯!亲哥哥为了维护一个鸠占鹊巢的小鸤鸠要打亲妹妹!爹怎么还不罚他?像剧情里一样打断他的腿啊!】

林明湛脑子极乱,又被林暄荣气了一通,当即要去找林暄和对峙,“她呢?”

【诶?不叫翘翘了?】

侯爷与侯夫人冷着脸没说话。

林暄荣心声极为活跃:【还在厢房吧?她这个时候应该计划着怎么借守孝来拖延和高家的婚期了。】

守孝?守什么孝?侯府近几年都没丧没葬,守什么孝?

侯爷和侯夫人对视一眼。

林明湛没怎么关注她后半句,一听到林暄和还在那个屋子里,立刻就要下床。

他力气还没恢复完全,脚刚沾地,就是一软,踉跄了一下才疾步去出去,起先步伐还正常,后面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侯爷侯夫人愣了一下才赶忙一前一后地追出去。

林明湛把林暄和扯了出来,几人一同来到主院前殿,等他们两个单独谈完,侯爷侯夫人和林暄荣才走了进去。

侯爷侯夫人坐在高堂,堂下左右两侧坐着林明湛和林暄荣。

林暄和一个人站在殿中,鼻头哭得红红的,低头敛目,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三堂会审。

林明湛吼出那句“不要再叫我哥哥”之后脸色便一直不大好。

林暄荣一脸兴味,全然是看热闹的表情。

【要是有瓜子嗑就更好了。】

堂上侯爷与侯夫人坐得端正,看着林暄和时眼中再无一丝温度。

殿内一片凝重的安静,堂内那几把椅子是那样高,高得林暄和即便是站着,也觉得矮了所有人一头,脖子极沉,沉得她抬不起头。

侯夫人道:“侯府待你不薄。”

蓄在眼眶的水意立即落地,像断线的珠子,止不住似的,林暄和立刻跪地,哭道:“女儿做了错事,自知大逆不道,可这绝不是女儿本意,女儿愿意自绝于此,以全清白。”

说罢,她对着侯爷于侯夫人重重磕了个头,起身便要撞柱而去。

几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怔。

林明湛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便起身,扯住了林暄和的胳膊,一扯之下,才发觉林暄和使了大力,这一下他若抓不住真让她撞在了柱子上,不死也残。

他差点就要抓不住,扯住她胳膊的同时,身子向前,挡在柱前,用身体硬生生接住了她,被她砸在胸口,差点喘不过气。

林暄和撞在他身上,不疼,但眼前还是眩晕了片刻。

林明湛看见她双手上被绑缚过的红痕,几处擦伤,甚至见了血,可见她挣扎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一股无名之火涌上了胸膛,林明湛抓住她手臂,几乎将她手臂握断:“你在委屈什么?林暄和!这里有谁对不起你吗?你就要撞柱?要寻死觅活?你准备拿你的死去报复谁?谁在乎你呢!说!给我说!刚刚问你什么都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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