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一日的前车之鉴,影舞再次来到流霞苑时,还是别别扭扭的敲了门。

“洛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房门轻启,影舞快步上前,紧张的握住洛熙的手,关切之色溢于言表,“洛姑娘,你身体可还有不适?”

洛熙低头看着二人交握的手,笑道:“影舞姑娘不必担心,我并无大碍,切磋较技,偶有损伤,亦属常情。”

影舞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从袖中接二连三的掏出许多丹药灵草,“洛姑娘昨日可吓坏我了,也怪我,棋逢对手,得意忘形了些,下手没轻没重,这才伤了你。”

“这些,都是我从江境得来的,都是极品的丹药,不管是疗伤还是增长修为都是极好的。”

洛熙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一样的丹药,正欲开口推辞,影舞却未卜先知道:

“姑娘可千万不要推脱,否则我会一直良心不安的,姑娘若是肯原谅我,就一定要收下这些赔礼!”

洛熙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影舞见洛熙答应,欢欢喜喜道:“他们果然没骗我,昨日一较,方知姑娘的剑术有多绝妙。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能和我过上三招,姑娘是第一个。”

“你们阁主,也不行?”洛熙问道。

影舞沉默了半晌,眸光黯淡了几分:“阁主他,不用剑。”

洛熙还欲再问,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门外传来青萝的声音,“洛姑娘,阁主命你即刻前往正厅,带着群仙会那把琴。”

带着七殇?

她警惕道:“他可有说是何事?”

青萝:“回姑娘,是药王谷苏谷主来访,苏谷主特意问起姑娘,说想领教群仙会魁首的琴艺。”她顿了顿,补上半句:“带着《幽兰》琴谱来的。”

药王谷?那几大仙门素来对暗夜阁避如蛇蝎,更遑论堂堂药王谷谷主亲自登门。

最有趣的是,陆景桓竟未将他拒之门外,倒是稀罕。

不过如果是苏钰,自然没什么可避讳的了,毕竟,这七殇正是从他手中得来的。

她对着门外扬声道:“好,我这就去。”

青萝走后,影舞也站起身,“既然姑娘有事在身,我就不叨扰了,改日再与姑娘闲聊。”

洛熙笑着点头:“好,那就改日再聊。”

影舞大步离去,走到门口时步子一顿,转头看向洛熙,“洛姑娘,我总一口一个姑娘的称呼你实在是别扭,日后我可否直接称呼你为熙熙,你也直接喊我影舞便好。”

熙熙?

“这称呼倒是别致,不过若是影舞喜欢,那便这么叫吧。”

影舞面上瞬间绽开明亮笑意,朝洛熙轻快的摆手:“成,那就这样说定了。”话落,抬脚迈出门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影舞走后,洛熙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铜镜前,洛熙看着自己的样貌,犹豫须臾,还是取出一方轻纱,对着铜镜仔细的系好。

看着面纱下模糊的面容,她又苦恼的摇了摇头。方才不察,可现下想来,苏钰此次前来,定是在群仙会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否则又怎会又是听琴,又是带着琴谱的。她这般遮遮掩掩实在没必要,倒不如坦诚大方些。

思至此,她又将精心佩戴好的面纱一把扯了下来。

只是不知,苏钰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她与他,竟也是五年未曾相见了。

犹记五年前,她还尚且年幼,满心只想着走捷径提升修为,对师父“勤修苦练”的劝诫嗤之以鼻。

在药王谷养伤期间,她意外发现药圃里的紫灵芝蕴含着精纯灵力,食一颗便可提升数年修为。但她那时极重体面,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索要,又见药圃紫灵芝甚多,并不算什么珍稀草药,便时常趁着夜色去偷采。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也不例外。

那是一个雨后的夜晚,月光不及往常明亮,加之她又做贼心虚,竟错将“七步倒”当做灵芝采回。她一个在药理上彻头彻尾的门外汉,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二者之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差异。

幸而那“七步倒”只是名字唬人了些,毒性却并不致命。只是让她浑身爬满了奇痒无比的红疹。

那痒极其诡异,不止是浮于表面的钻刺,就连五脏六腑,都抓心挠肝的翻搅。她实在熬不住,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苏钰。

苏钰见她这幅样子,素来温润的眉宇间难得浮上了愠色。

“你怎得这般倔,不在第一时间来寻我,生生捱到现在,平白受了好些罪。”他说着责怪的话,手上捣药的动作却又加快了几分。

最难受的是在夜里,她痒的睡不着,直在竹榻上打滚。有时实在忍不住了,手刚碰上皮肤,就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咳,原来他一直守在廊下。

洛熙无奈的笑了笑,起身抱上七殇向正厅走去。

刚到正厅门口,便听得棋子落盘的轻响。

“陆阁主棋高一着,苏某自愧不如。”苏钰的声音如环佩相撞,清雅悦耳。

陆景桓指间把玩着一枚黑子,悠悠道:“苏谷主客气了,不过是侥幸赢了一局。”

苏钰正要答话,忽然起身望向门外,眼中漾起春风拂柳的笑意,“姑娘可是久等了?”

洛熙抱琴入室,神色无波:“不久。”

陆景桓挑眉,语气凉凉:“苏谷主倒是耳力过人,我都未察觉有人靠近。”

苏钰微微一笑,“陆阁主专注棋局,自然无暇分心。倒是姑娘的脚步声,与我一位友人极为相似。”

陆景桓语气不善:“哦?苏谷主连脚步声都这般上心?”

“说来惭愧。”苏钰眼中浮现出怀念之色,“当年我那友人在谷中养伤时,总爱半夜偷溜去药圃,苏某不得不格外留心些,时日久了,自然也就熟悉了她的脚步声。”

陆景桓:“药王谷药田万亩,还怕你那友人偷走几株药草不成?”

苏钰摇头:“自然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我那友人并不通药理,若误食了毒草,恐有性命之忧。”

洛熙:“......”

陆景桓余光扫过洛熙,“如此说来,苏谷主还得为这位友人守夜?”

“职责所在。”苏钰话锋一转,”听闻前些时日陆阁主与玉莲谷起了些龃龉,可需在下帮忙?”

陆景桓:“小事而已,不想连苏谷主都听说了。不过是阁中的猫儿偷喝了千饮醉,讨一味醒酒药罢了。”

苏钰忍俊不禁:“这等小事,陆阁主下次不妨向我开口。只是猫儿性子傲且天性向往自由,阁主日日将它圈禁在这一方天地反而不美。”

陆景桓:“我的东西,自然要放在眼前才安心。”

洛熙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横插一嘴:“二位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伊羽居说书?”

苏钰轻笑,“姑娘说笑了,苏某此来,是想请教琴艺。”

他眉眼温润,不紧不慢的从袖中取出一卷琴谱递来,“此曲名《幽兰》,乃家母亲编,最宜静心凝神。只是家母已过世,这琴谱在下珍藏多年,却无人可弹,姑娘可愿一试?”

她沉默接过琴谱,触到纸张时忽觉底下藏了硬物。苏钰借着琴谱的遮挡在她手背上轻划一下,温润之声在她脑中响起,“姑娘一直烦扰之事,在下或可为姑娘解答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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