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虑得很快,几乎是迅速顺畅地,公爵的私车便驶离了会场。这辆特权之车在戒备严密的大公府邸恍如出入无人之境。

上了车,小厌的脸上的疲惫几乎一扫而空,很快被面无表情所取代。

车外琐碎的光洒在她的侧颜,像迸溅在脸上的万花筒,她撑着下颔,依靠在车窗旁,另一只手抚摸着腹部的伤口,感觉着平滑的肌肤与残留的痛感。

另一边,谷依然在接受轮番的监视与讯问,考虑到她的身份,温和了许多,她低着头,看着已经被洗干净的手指,闪过小厌那张平静而清丽的脸庞。

那个小跟班折返回休息室时,窦柳还未完全断气。

他的呼吸微弱,小厌平静地出现在休息室门口,似乎是路过,从怀里缓缓地掏出一把与慕容松手持相同型号的手枪。

她第一次出现时,慕容松临时中止了弑君的罪行,只是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

而第二次折返出现时,她则蹲下来,抵着窦柳的胸口又开了一枪。

谷依然恐惧地看着这一切,说不出一句话来。

谷依然逐渐生出一种极为深刻的恐惧感,她看着小厌娇小清丽的脸庞,朝她的方向伸出手,握住她的臂膀。

她抬着头,嘴唇颤抖:“不……不!”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看着少女脸上溅起的血迹,她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地崩溃涌来,让她控制不住地哭泣起来。

“哭什么呀。”

小厌蹲下身,指腹擦过她的眼泪。

“你是为谁哭的啊,依然,你舍不得窦柳吗……”

“不……”

谷依然吓得几乎哭不出声。你杀了王朝的继承人!一定活不了的!她的心中畏惧的呐喊如有实质。

似乎读懂了她惊恐的眼神,小厌轻轻地说:“依然,他是个烂人,我帮你杀了他,你不开心吗?”

谷依然嗡动嘴唇,疯狂地摇头。

小厌平静地说:“依然,这是政治斗争…只有你死我活,如果你想让我活着,今天的事,就一句话都不能透露出来,尤其是关于纪,听到了吗?”

谷依然怔愣片刻,少女干净的面庞上的殷红血迹,显得她鬼魅而冰冷。

直到她温和的呼吸喷在面上,她才反应过来,沉沉地抓住小厌的手。

“…求求你,你不要走!我给你作证!一切都是……那个人做的!”

小厌无奈而迁就地覆过她冰冷颤抖的手背,心想我就是要背罪的,你给我作证做什么呀。

她的身体无情地站起来,声音逐渐消失在空旷的空间内。

“依然。如果你说了,我就必死无疑了……”。

谷依然徒然地跌坐在地,看着她的背影孤单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她低下头,深深地凝视着自己染血的掌心,看到血迹在逐渐地消融,剩下干净的掌面。

再次抬起头,却看见巫马相介缓慢地坐在她的对面,脸上的表情浑是冰冷。

她的时间颠倒了,在询问室,她的脑子一直在重复地播放贵宾室的回忆,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眼前这个曾经她憧憬的人,居然这么陌生,露出了这样恍若震慑庶民一般的、厌恶的表情。

也是…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她喜欢的一直是永远矜持尊贵的皮囊和爵位,窦柳死了,她被家族寄托的希望也消失殆尽了,她该怎么办?

……

小厌看着窗外的夜景,繁华的都市在眼前灯火一般闪烁。

施别盛在车上处理公文。

他戴着那幅银边的细框眼镜,凤眸微微垂着,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深夜依然繁忙的节奏,比起频繁告假、以心情行事的巫马相介。

小厌见到的他,似乎一直都是俊朗颀长的身姿,熨烫平整没有丝毫瑕疵的着装,完美精致带笑的眉眼,永远不见疲惫倦怠。

他答应了她的请求,在车停在公爵馆之前,将一切事宜处理干净,呈报宫廷。

小厌从车上下来时,公爵馆的仆从都低着眼睛,只看得见她带着灰尘的黑色雾面高跟鞋,与光洁的府邸地砖有着鲜明的对比。

这是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宅邸,灯光、陈设,都一丝不苟。

巫马家的侍从与内官总带着和煦得体的笑容,而施家则见不到一张笑脸。侍从永远都低着头,平淡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似乎一樽无声的雕像。来这里做客的主人永远不需要和他们产生任何交流,就像是工具和摆设。

小厌想起前世住的宫殿,也是这样永远没有温度般,不见天日。

施别盛没再提晚上的事情,只是带她去房间洗漱。

她的居所就安排在他房间的隔壁,只有一墙之隔,显然他内心还是警惕她这个不安分子。

小厌泡在浴缸里,温暖的水流滑过她的肌肤,她的眼前却闪过慕容松那张被无言的情绪冲刷的脸。

年轻的贵族被枪支抵着下阶梯时,看她的眼神如有实质般的冰冷,其间的脆弱,一闪而过,像是转瞬即逝的焰火,熄灭了。

他似乎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意料之中。只是幽幽地看着她。

她从浴池站起来,侍女替她擦拭身体,穿上衣服,小厌穿着浴袍,敲开了隔壁的门。

沉闷的沉檀木门叩击的声音清澈,施别盛开门时,并没有预料到她只简单地穿着稍微大了点的浴袍。

见到她露出雪白的肌肤,流畅的锁骨线条宛如春日柳叶,纤细清冷。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只微微蹙眉,懒懒问她:

“怎么就穿这个,你不怕着凉吗?”

府邸有地暖,四季如春,侍女低着头取来毛毯,在一旁等候。

小厌稍微拉了拉袍子,微微偏头,看向一旁,“这才不是重点呢,我睡不着。”

施别盛没说话,只是眉梢微挑,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想知道她又想做什么。

小厌视线低垂:“今天发生太多事了,我脑子里总是闪回,一闭眼就是血。”

睡眠会加速创伤记忆巩固,人在遇到创伤事件的刺激后,警觉性提高,记忆巩固则通常在深度睡眠之中发生。

如果在经历创伤事件后立即睡觉,可能会造成潜意识内存在的痛苦记忆加深。

施别盛看着她收拢睡袍,纤细的脖颈微微偏向一旁,视线看着地板,就像不安的小鸟。

过了一会儿,他才顺从般地开口道:

“进来吧,我陪你说说话。”

施别盛的办公桌还亮着灯,她抱着毛毯,脸庞被毛绒绒的毯子簇拥着。

小厌站在门口,迟疑着没进去,她问:

“你天亮了会不会把我交出去?”

施别盛道:“不会。”

小厌踮脚凑近,打量他问:“你困不困?”

施别盛回答:“不困。”

小厌又问:“要是大公或者宫廷来要人,怎么办。”

施别盛笑起来:“你做事之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小厌走过柔软的地毯,缓慢地坐在沙发上,朝后倚靠,双腿交叠。看着厚重的法兰绒帷幕,她的声音很空旷,似乎在出神。

“我考虑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会长。我只是个小人物,在权利之中斡旋,被利用,被威胁,很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你的一生中,身边有无数这样的小人物,可能,会长你的视线都从来没有在他们的身上停留过。小人物是不会替大人物做主,考虑问题的。只有惧怕。”

施别盛看她撑着下颔,低着眼睛,脑袋几乎快要垂在地上,站起身,对她伸出手。

小厌不明所以地看他伸出的手。

施别盛只开口,道:“别在这儿睡。”

卧室内,施别盛的大床没有厚厚的床垫,但被褥却层层叠叠,少女小跑着,猛地扑上去,却有种莫名的安心。

上面有许多的枕头。大的小的。她抱在怀里。她就喜欢被软枕头簇拥的感觉,半坐着陷在枕头山之中。少女似乎忘记了,该说什么话,要坦白什么。她困了。施别盛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膝盖上放着书,看着她困倦的脸庞。

缓慢地,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捋起少女脸庞的一缕青丝,墨黑的发丝从骨节分明的指间滑落。

小厌忽然偏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

“你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会长。”

她说,清澈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困惑,似乎困意全无。

他没有言语,只是慢慢地、细致地看着她的眼睛。

陪伴。

原来是这样的。

他想。

男人感到舒展的困倦,觉得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了,平静地、一盏温暖的小灯,柔软的被子,还有她的体温。

人最基本的需求,陪伴,在这一刻被温和地满足了。

在这个宅邸里,他体会不到亲情与陪伴的感受,他接受的教育却是完善的。

如何成为一位温和而自持的公爵,得体优雅的学生会长,软硬皆施的行为艺术……

在瞬息万变的宫廷紧张时刻,施别盛的感知难得地逐渐迟缓,不想再…随时处理新的变化。

他有着麻木的预感,现在的自己因为某些情绪,而想要逃避,天亮的时候,自己身体里政治动物的那一部分,一定会做出令自己后悔万分的行为。

那是阴冷的手段,严酷的程序,只剩下对一切冷漠的注视。

小孩子憧憬长大,却又在即将长大的时刻恐惧成为大人。他会背叛自己最想得到的愿望。

总说巫马家的人是疯子。那施家也不诚惶多让。他们冷漠的教育,不把人当人,而是权利的手段。他无法理解陪伴的感受,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别人的善意,接受他人的爱。

他合上书本,忽然温和地道:“我们谈谈吧。”

忽然转折的话题是他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喜怒无常,不急于获取情报。读不出想法。这种漠视的态度令被试者感到忐忑不安,不敢松懈。

“你知道他的身世吗?”

小厌没说话。心想这个人真是可怖。明明心里已经如初春的冬雪般渐渐地松懈融化,仍旧能够凭借着本能,强迫自己露出不可触碰的高冷。

原来脱离了校园,这些人就会变身成另外一种物种,她大抵也能够理解,学习和工作要分开,如果这两者突然混淆在一起该怎么办?那种感觉肯定很迷茫,很痛苦。所以施别盛选择了口是心非,他今后一定会为这种违背内心柔软处渴望的决定而后悔。

“哦,看来你知道。”

他等了一会儿,视线缓慢地从她的脸上扫试过,慢条斯理地道。

他问:“你想帮他复辟王朝?”

“不。”小厌简短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救他?”

的确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小厌在心里求助系统,心说你快点给我编一个理由呀?最好是那种:我说完了这个奸妃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原来是这样呀、辛苦你了小厌。

系统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推销着失忆水之类的道具,它一轮轮地扫着道具库,说到温情小药水的时候,它给出一个微笑的颜表情,似乎这是某种万能药,只要小厌掺在红茶里,哄着施别盛喝下去,第二天二人的关系肯定突飞猛进,什么询问都不需要了。

小厌额头黑线,怒道:“滚啊!”

施别盛被她忽然的恼怒弄得沉默了一瞬,眉头轻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小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发自心声地表现出来了,她面上的表情抱歉又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释道:

“哦,我突然想到点愤怒的事情……”

“这样啊,我以为你在骂我呢。”他微笑了一下。

“哪里敢呢。”

小厌淡淡地赔笑,“唉、我一开始救他,并不知道他的情况,只是看他受了点伤,以为他要死了,就算我再不喜欢慕容,也不会放任我的同学死在我家门口。”

施别盛静静地注视着她,这个借口放在她身上倒也并不荒诞,但她从没考虑过为什么慕容松会精准地死在她家门口、而不是别人家门口吗?

听下属说,慕容松的手臂几乎没有疤痕,几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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