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没事，那就不用医疗队，但主裁判向阿里出示了一张黄牌。
全场哗然，大屏幕回放，观众才知道在马内传中的时候，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阿里没收住脚放倒了库蒂尼奥。
这一脚没有被边裁忽略，他报告给主裁判。
见状，波切蒂诺立即不满地跑去和第四官员反馈：“刚才马内明明用手肘捅到沃克了！”
克洛普当然不满意黄牌，怎么可能任由波切蒂诺一家之言，也跑过来加入战斗说：“这明明就是热刺中场的蓄意攻击！”
第四官员被两个主教练一左一右的包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但他又不能对主教练怎么样，不过沃克的碰撞确实没有判断，此时刚好死球状态，可以申请补查。
第四官员用手制止波切蒂诺的靠近，然后在耳机里向主裁判报告了这件事。
主裁判收到，没有立即开球，申请了VAR的介入，全场安静了下来。
解说也适时在话筒前说：“刚才马内可能有隐蔽性攻击第一时间没有被看到，热刺主教练去申请补查了，让我们等一下VAR的结果。”
这场比赛由英国天空体育的马丁·泰勒负责，与他搭档的是杰米·卡拉格，利物浦名宿。
马丁见状问杰米：“你觉得有没有碰到？”
杰米虽然是利物浦名宿，但这会也不能信誓旦旦说没有，解说可以有属性，但不能表现得太强烈。职业解说必须保持客观中立的分析。
“我也很难说，看VAR吧。”
马丁当然不是来让搭档出丑的，转移话题说：“不过刚刚科科瓦奇的扑救确实漂亮，我们能看到其实他还是忽略了马内传中的可能性，所以被马内打个措手不及，但他的反应很快，几乎是顶级门将的水平了，菲尔米诺这一脚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却被科科瓦奇扑了出去，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相较马丁的激动，杰米冷静了许多：“是的，有失误但也很快补救了，这球不错，VAR结果出来了。”
“主裁判判罚了！”
博比·麦德利耳麦里收到VAR小组的示意，走到马内面前对他出示了一张黄牌，同时大屏幕开始回放刚刚的场景。
“噢，确实，很隐蔽，但是马内的手撞到了从侧方来的凯尔·沃克，致使他倒地。”
判罚结果一出，不管有没有问题，场上马上闹开了。
加上第29分钟，丹尼·罗斯因为冲撞马内吃到的黄牌，现在场上已经有三张黄牌了，侧面说明今天战况的激烈。
第四官员不能做到两个主教练都满意，也不能偏袒一方，这下好了，各打五十大板。不过波切蒂诺补查成功，比克洛普高兴多了。
比赛继续。
马内这一场表现的有点像愣头青，不管不顾横冲直撞，他不允许自己被隔断在外，即使犯规也要找到机会突破。
科科瓦奇再度感叹他们的进攻欲望真的太强烈了，他很少碰到这样的队伍，再这么下去他会招架不住的。
第43分钟，意外再次出现，这次是维尔通亨的犯规，克洛普指挥利物浦边路大肆压上，边后卫米尔纳在热刺禁区持球时被维尔通亨不慎放倒，在热刺球迷祈祷的眼神中，主裁判给利物浦一粒点球，同时向维尔通亨出示黄牌。
全场倒吸一口冷气，居然是点球。
波切蒂诺一脚踢向旁边水瓶，嘴上发出不满的声音。
科科瓦奇从来到热刺后极少面对点球，这是他们最担心的。
点球比起技术，更突出大心脏。单刀和点球都是门将的噩梦，单刀更好的一点是门将掌握着一定主动权，而点球是完全被动的，只能猜方向。
队长哈里·凯恩立即跑到裁判面前去抗议，这不值得一粒点球，或者至少把黄牌取消。
主裁判对他摇摇头：“请尊重判罚结果。”
凯恩不肯放弃，一粒点球足以改变比赛结果，直到主裁判的手摸向上衣口袋，黄红牌刺眼的色彩出现才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抱歉。”
尊重裁判权威是足球规则的核心要求。
突然面对点球，科科瓦奇是场上此时最蒙的人，看着主裁判指向的罚球点，他慢慢站直身体，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肾上腺素飙升，在短暂的迷茫后是巨大的恐慌，他心跳一度飙到160bpm，耳朵里只剩自己恐慌到在胸腔撞来撞去的心跳声。
【战或逃？】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
“科科瓦奇！冷静！”
好像有人在喊他，但科科瓦奇听不太清楚了，他站着，看不到前方围住裁判说情的队友，也听不见声音。
直到数声急促的呼喊出现在身边：“···罗伯特。”
科科瓦奇机械般转头，是维尔通亨，他表情沮丧。科科瓦奇下意识抬手抱了抱他。
点球还在准备，利物浦那边主罚的是米尔纳，这是他自己造出的机会，他也是利物浦的队长。
时间有限，阿尔德韦尔雷德过来小声说：“注意他右脚。”
同时也抱了抱他。
科科瓦奇不知道自己这会该做出什么表情了，但这一天迟早会来，科科瓦奇只能胡乱安慰维尔通亨。
——“听托尼说你躲在这里看英超？”
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把莫德里奇吓了一跳，他扭头看去。
“什么躲，这叫战术。”
俱乐部队友克里斯蒂亚诺裸着上身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你说得对，热刺和利物浦，噢这是那个门将吗？”他们之前有聊到这个突然崛起的年轻门将，主要是克罗地亚藉，和他们队里中场可能会成为队友。
他刚刚结束一个阶段的训练，精壮的上半身还残留着汗水：“点球？看起来还挺紧张的。”
莫德里奇和他解释因果：“点球，禁区里拉扯。”
大屏幕上是这个年轻门将明显焦躁的面容。
克里斯蒂亚诺有点颜控，认真看了两眼，很快发现了问题：“你说过是克罗地亚人？有点像混血。”不太纯正的东欧面孔，有点像混到意大利去了，他有个好友也是这样，意大利人很容易认的。
莫德里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
说话间点球开始了，热刺门将看表情已经冷静了些许，他在门线前笨拙地晃来晃去，企图干扰利物浦中场。
主裁判一声哨下，白红色球衣的利物浦球员助跑几步，然后一脚重重击在放在罚球点上的皮球。
他力气很大，皮球向着球门爆冲而去，这一脚看似难度很大，其实不难处理，但不知为何，这个年轻门将居然愣了一下，然后才向着同方向扑出。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被进了。
利物浦球员、球迷欢呼雀跃，而热刺则是一片死寂，十二码之隔，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克里斯蒂亚诺对这样的画面不感兴趣，他还以为能看到什么顶级的表现，他站起来，说：“我接着去训练了。”
莫德里奇没有回他，而是死死地盯着电视，画面里，那个趴在草地上的年轻门将看了一眼替补席，眼角慢慢滑落晶莹的泪珠，而后渗入草地里。
我的天。
他想。
这么带感。
——
更衣室里，气氛有些安静。
大家安静地各忙各的，时不时偷瞄坐在一号门将位置上，不停撕着手套魔术贴发出声响的年轻门将，他嘴撅着，眼圈红红的，刚才失点，在场上一下没忍住眼泪都流出来了。
队友们轮番安慰把他带了回来。
连波切蒂诺都过来安抚了几句，结果这小孩看到他就泪眼汪汪地说：“先生，我是不是很让你失望。”
哎哟，这一下说得他简直心软到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你做得很好了。”
竞技体育不总是残酷无情，至少看在卷毛婴儿肥泪眼上，大家都多了几分仁慈，而且他能力好，在队里虽然沉默寡言，相处下来大家都知道他只是性格内向，但人很好，十分细心，谁不舒服都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孙兴慜：这个看脸的世界。】
至理名言这会没派上用场，因为在科科瓦奇面对点球时他是替补席上最焦虑的人。
“喝点水，下半场还有比赛呢。”
孙兴慜把从球门后拿回来的水杯递给他，是上面有小狗贴纸的绿色水杯。孙兴慜知道他有多么在意他的狗，这会有个熟悉的东西陪在身边会好受很多。
科科瓦奇抬起头看他，眼睛还是红的，但表情已经慢慢平静了。
他接过水杯，道声谢，然后起身说：“我去个厕所。”
一群人目送他离开。
不一会，波切蒂诺打开门进来，没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人，问助教：“罗伯特呢？”
坐他身边的凯恩回：“去厕所了，估计是想静一下吧。”
“也是，下半场还有比赛，注意时间，及时叫他回来吧。”
一个人坐在隔间的马桶上，科科瓦奇把玩着手里的水瓶，回想起刚才的点球。
这个点球太像他今年在U19欧青赛的那个了。
连方向弧度速度都一模一样，就是这粒进球，基利安·姆巴佩就是这么把克罗地亚U19淘汰的，他承认他还是过不了这道坎。
克拉克先生也是这么安慰他的“你做的很好了”。
可是场边球迷痛苦的眼神、队友的哀嚎、媒体的标题，让他实在忘不掉那些时刻。
他自己都会安慰孙，说不要怪以前的自己。他怎么就做不到。他就是让大家失望了。
他还会想到，凭什么敢憎恨生活，他以前有很多机会让它变得更好，是他亲手一次又一次搞砸了。
这明明是自找的。
科科瓦奇没忍住掐住自己的手腕，直到出现上面一道道痕迹，他大脑才渐渐清醒。
他想哭，又哭不出来，这样的时刻经过太多次，以前会哭，哭完发现不能改变任何事实，他就不再浪费多余的眼泪，今天在场上，面对众多队友关切的话语，他才没忍住。
但他的心逐渐变得干涸，他学会把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干涸皴裂的土地下，情绪只进不出。
长此以往，他会变成一个疯子。
他想。
这时，门被敲了敲：“罗伯特、罗伯特，你在里面吗？”
“时间快到了。”
“···我来了。”
他收好情绪，应了声，看着瓶子上小狗的贴纸，突然想，幸好他还有不管出现什么事都会陪伴在他身边的小狗。
幸好小狗不会看球赛、幸好小狗不会对他失望。
他起身，往外走去。
下半场一开始，热刺的人就发现中场休息时还在哭鼻子的小孩完全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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