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冰的时候,冰片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林雪君喜欢蹲在草皮上,耳朵贴近地面,听那些小冰片发出的声音。
那是大自然最微小的音乐,只给那些最闲的、最无聊的人听。
林雪君为今春大队的最后一头小牛犊接生完毕,在准备离开这片春牧场回驻地时,忽然就清闲了下来。
虽然母牛和小牛的身体健康仍需看护,但胡其图阿爸他们自己就有非常强的养殖手段,除了按照她提出的新流程多做关照外,只要大牛小牛不生病,基本上不需要林雪君插手了。
于是,她可以放下压力和包袱,放松地抬起头看看天,俯下头看看地。在没什么其他娱乐手段,也没有别人的空旷草场上,尽情地发发呆,浪费下时间。
坐在阳坡草地上,林雪君分享后世总结出来的口诀给阿木古楞:
“要想羊儿长得好,让它吃遍坡中草。不放露水草,不喂变质料。先把草喂饱,再把水饮好。夜前加精料……”
阿木古楞一条一条地听,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我们也有口诀,比如三勤四稳四看。”
“都是什么?”林雪君翻过身,改躺为趴,扯了扯身下垫着的羊皮褥子,又拍了拍屁股上的褶皱,让太阳好好晒晒她的背和屁股。
“就是放牧要腿勤、眼勤、嘴勤。你得一直赶牛羊吃好草,多看着点牛羊,还要勤呼喝喊叫,也是为了把牧放好。”阿木古楞说罢,又道:
“出牧稳、放牧稳、收牧稳、饮水稳是四稳。”
“很好理解。”林雪君点了点头,“四看是不是看地形、水源和天气……还有啥需要看啊?”
“看草场啊。羊要吃碱草才长膘嘛。”阿木古楞解释道。
“可是头羊好聪明的,它自己会找碱草吃。”
“偷懒的想法,就算头羊聪明,牧人也要随时把握这些要素的动向。”
林雪君耸肩笑笑,转头问阿木古楞:“你教我唱蒙语歌吧,你们唱歌的时候都好有魅力啊,像会发光一样。我也想那样。”
这一个月来,他们各自都将压箱底的童年故事、技能全倾倒出来,才填补了那些难熬的空闲时间。
她跟他学拉弓射箭,他跟她学俄语汉语数学等知识,她跟他学骑马的时候如何保持
的,后世有吹气筒,现在都是人工的。塔米尔蹲跪在洁白的毡包前,吹得脸通红。
但吹鼓了羊皮,他站起身时又得意地对林雪君说:“这得有很大很大的肺活量,只有我吹得最好。”
接着又烧包地叹气:“没有我,这片草场可怎么办。”
林雪君被他逗笑,忽然想到他渴望飞出去时的表情。忍不住想,草原越是需要你,你就越走不出去了吧。
乐玛阿妈给羊放血的时候,乌力吉大哥拎着3条大鱼赶回来,两条鲫鱼,一条鲤鱼。
阿如嫂子赶过来杀鱼切剁,用乐玛阿妈刚炼出来的羊油煎鱼,煎得鱼皮焦黄起酥,倒入大盆大盆的河水,再把胡其图阿爸剁好的羊肉块丢进去。
水烧开时香味便滋滋地往外冒,草原上奔跑着吃草喝雪水的羊都不膻,只有甜鲜。
沸起的热水卷滚冒泡,一团一团的香气往天上飘。
胡其图阿爸的蒙獒们从很远的草场上奔回,在几里外它们就能闻到煮羊肉的味道,是一路流着口水跑回来的。
阿爸将剃了肉的4条大腿骨都丢给了蒙獒,小腿骨则丢进另一个小锅里熬胶质。
草原大獒犬们各自叼了一根大棒骨跑远,选好舒服的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才卧下,开始歪着脑袋专注享受它们最快乐的磨牙时光。
小狼崽沃勒也有些坐不住了,狼的骄傲让它没有像狗子们一样摇尾讨要。只是四爪不断焦躁地在身下挪动,狼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着胡其图阿爸,显然本能正跟骄傲天人交战。
林雪君看它那又想吃又戒备的模样,忍俊不禁地跟阿爸要了两根剃掉肉的羊肋骨,将之丢给小沃勒。
沃勒瞳孔瞬间收缩,嗷呜一声便去叼羊肋骨。叼住这根,那根就掉下去,叼住那根,这根又掉下去。
它偏执地想要两根一起叼走,却总不能成功,一直失败一直坚持,自己跟自己较劲儿,气得呜呜直叫,还对着羊肋骨做出扑咬攻击的样子。
逗得林雪君几人哈哈大笑。
那边乌力吉大哥又杀了一头黄羊,阿如嫂子要将羊肉煮熟烘干后给林雪君路上带着吃。
林雪君干脆请乌力吉大哥帮她把所有羊肋排都剁了,之后找到大队长捎来的铁桶,撸袖子把之前在河边捡到的圆石头全洗干净放在火
堆上烤。
铁桶底洒上盐巴,铺一层烤热的石头。剁好洗好的羊排段儿红艳艳的特别漂亮,一块块丢入铁锅里。
生肉掉在烤红的石头上,发出滋啦啦响声,冒出股股烤肉的焦香。
“哇!塔米尔大惊小怪地探头来嗅,眼睛瞪圆了朝林雪君夸赞:“好香哦,这是做什么?
“石头烤肉,很好吃的。林雪君说罢,又在肉上铺了一层热石头,再把大队长带来的土豆削皮切块丢进去,盖子一盖。
“为什么要放石头啊?
“可以均匀受热啊,很好吃的!林雪君其实自己也没吃过石头烤肉,这种做法是她离开草原后才在网络上兴起的,每个草原吃播都称特别特别好吃,她那时候在北京读书,每天看着视频只能眼馋,现在终于可以吃到了。
“城里人花样还真多。塔米尔啧啧称奇。
林雪君忍不住想笑,后世那些吃播里都说这种吃法是草原人惯常的吃法,可实际上大多数草原人在漫长的草原生活中都没这样吃过。
就像《女驸马》曲目不是古代传下来的,它在59年才出现。21世纪才有烤冷面和麻辣烫,新疆大盘鸡也是20世纪**十年代才有,许多大家觉得好早好早就有的东西,其实是很晚才出现。
乌力吉拉马去饮水,发现它的马鬃被编上了无数小辫子。转头去看妻子阿如的马也是如此,再去看塔米尔等几人的马竟都是一个发型。
回忆到林雪君帮忙喂马时,总是会一下下爱抚马匹,与它们聊天,给它们梳马鬃,想来这些小辫子都是出自林雪君之手了。
念头转间,又想到明天林雪君就要离开春牧场了,拍拍马头,拍出一声叹息。
松了马绳,让它自由溜达吃草,乌力吉回到火堆边,一抬头发现自家小儿子脑袋上原本乱蓬蓬的头毛,也被编上了十几根小细辫。
这次来春牧场的每个人都抱过他三岁的小儿子托雷了,每次大家一起干活时,托雷都在边上看热闹。
扯牛犊子的时候,托雷也学会了帮忙铺干草、拎水壶。
他还跟着林雪君学会了用俄语、汉语和英语说‘你好’,开始在看见林雪君的时候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眨眼间又是
一春临近6月了林雪君同志护好了这一春的犊子要走了。
太阳落山月亮高悬四野漆黑漆黑的只毡包前的篝火烧得亮堂堂。
林雪君兴高采烈地开铁锅盖子乐玛阿妈则掀开水煮大锅的盖子同样的鲜香同样的诱人。
像盆一样的大碗盛上满满当当的肉一碗一盘的食物被端上桌。
林雪君的石头烤肉中土豆完全烧面了沙沙的冒着油光。
乐玛阿妈的河鱼炖羊肉更诱人
大家劳作间累得淌汗吃起肉来同样要淌汗。
林雪君这次学会了没有一碗汤就把自己撑饱还留了肚子吃烤肉里的土豆吃胡其图阿爸递过来的烤羊腿吃乐玛阿妈煮的盐血肠……
青春期的年轻人胃口好像格外好林雪君、塔米尔和阿木古楞三个大丫头小伙子吃得比其他所有人吃的还多。尽管林雪君一直甩锅说都是塔米尔吃的但拍拍自己鼓溜溜的肚子也实在抵赖不得。
大家吃得很热烈但这种热烈气氛里却始终弥漫着中离愁。
饭后一群人围着篝火喝奶茶时乐玛阿妈念念叨叨说:
“回去吧回去有热炕睡。”
她说时明明还笑着感慨大队驻地比这里舒服。
但话题转到其他人那里时乐玛阿妈低头还是悄悄抹了眼泪。
塔米尔笑着安慰额吉抱住乐玛阿妈宽厚的身体爽朗道:“有什么好难过的回头林同志还要过来给牛犊打疫苗的到时候她也来看望你。而且入冬后我们也会回冬牧场只分别很短时间的。”
他嘴上这样讲第二天却早早出现在了林雪君毡包外。
说好了她和阿木古楞从乌力吉大哥这边出发直接回驻地就不再往胡其图阿爸家折返告别了。
塔米尔昨天晚上也跟林雪君反复道了别一路走着送出1公里地摆着手大声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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