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草木枯枝上慢慢积聚,某一瞬忽然不堪重负,“扑簌簌”落下。
这场雪下了一夜,蔺知柔静静地听了半夜。
自从得知东宫和韦家出事,她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这桩大案震动朝野,自然也传到了终南别业。
柳云卿没有在得到消息后立即告诉徒弟,却也不曾刻意隐瞒,仿佛东宫与韦家人与她毫无瓜葛——事实差不多也是如此。
蔺知柔离开东宫后便与众人断了联系,只和韦三郎偶尔书信往来,谈的都是诗赋,交情也很浅淡。
东宫之祸,蔺知柔早在两年前离开时便有预感,她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从韦家下手,韦学士为人实在太正派。
但转念一想,太子为人谨慎,与他关系密切的也只有韦家——韦鸣不但是最有分量的宫臣,也是太子妃的父亲,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找不到罪名不要紧,可以罗织,可以构陷,没有公道可言。
权位之争向来是这样血淋淋的,本朝初封太子鲜有善终者,一旦涉及废立,必有一番腥风血雨,前头几位太子有同党,有臣僚支持,还能争上一争。今上防患于未然,步步为营地将储君的权力架空,因此太子连一争之力也没有。
这本是成王败寇的常态,只是这一回,那些抛下的头颅、洒下的热血,属于她曾经熟悉的人。
成天拉长着一张方脸不苟言笑的韦学士,会在她偶尔写出佳句时两眼放光,激动地原地踱步。不拘小节、任侠旷达的韦二郎,与她性情几乎是两个极端,却总是拉她一起饮酒,佯装喝醉逼她唱歌。腼腆羞涩、一板一眼的韦三郎,一谈起诗赋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只见过几回的太子妃韦芸,沉默寡言,貌不惊人,但有一双温柔灵动的眼睛。素未谋面却常听她们提起的韦夫人和韦大郎。
还有太子,目光犀利,心思敏锐,对她的薄情、野心和算计一清二楚。他曾问她若有一日柳云卿入朝为官,她会如何自处,她骗了他,他却并未戳穿,在她为自保离开时,仍旧温和地告诉她,他日进士科举若需举荐,可以来找他。
如今太子和太子妃**,韦学士**,韦夫人听说丈夫死讯,当晚便吊死在正堂横梁上,韦大郎从外任上押解回京,等待他的是弃市之刑,韦
二郎和韦三郎流放岭南即便侥幸活下来
蔺知柔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但直到事情发生时她才发现做不到。那些都是她曾经熟识的人活生生的人。
还有韩渡他如今被羁押在御史台生死未卜。
你无能为力蔺知柔告诉自己你只是个平民即便是钟鸣鼎食、高官厚禄的大人物只要卷入这场风暴中也不比一叶扁舟好多少一家一族动辄倾覆。而她这样的人脆弱得像庭中的枯叶一旦卷入就会粉身碎骨。
你什么都做不了她告诉自己所以把这些人、这些事忘了就当从未认识过他们从未认识过那个少年。
蔺知柔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可只要稍一松懈便感到背后有一双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令她芒刺在背。
她逼自己把目光钉在书卷上然而常常对着书卷愣怔半晌却连一行字都没读进去。
你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不但要生存下去还要出人头地不断往上爬你一直就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有什么不可以?何况你在这里并非孑然一身还有赵氏、蔺遥和蔺娴要照顾他们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可是那个身陷囹圄的少年也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她忽然收起书卷用力向墙角掷去。
这股火来得莫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
她用力搓了搓脸在心里警告自己管好你自己别不自量力。
然后她站起身从衣箱里扯出最好的一件冬袍换上走出院子。
雪已停了天空仍旧层云密布东方微明泛出瓷胎般的颜色。
蔺知柔走下廊庑鹿皮六合靴踩在庭中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推开院门拿起靠在门边的竹杖向着柳云卿的院子走去。
这会儿还不到平常用早膳的时候柳云卿已经起来了正在煮茶蔺知柔径直入了东轩一股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柳云卿比一般人畏寒房中碳火燃得旺但他燃的是价比白银的香碳没有烟气倒是有一股淡淡的沉檀香与茶釜上升腾起的缕缕茶香、碗中残药的清苦气、窗下的白梅香交融成冬季柳云卿身上特有的气味。
蔺知柔早到足足半个时辰,柳云卿见到她却并不意外,只是从书卷上抬起眼,淡淡地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袍:“今日起得倒早,恐怕厨房还未备好朝食。
蔺知柔行了个礼道:“弟子想下一趟山。
柳云卿闻言沉吟不语,釜中茶汤沸涌,一蓬蓬的热气升起在两人之间,他的眼神在如烟似雾的水汽中看不分明,蔺知柔不自觉地掐住了手心。
良久,他终于道:“你知道了?
这话没头没尾,但蔺知柔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平静地道一声“是。
柳云卿隔着雾气凝睇她片刻,缓缓开口:“你若想去探视,我可以安排。
蔺知柔不由诧异,她料想柳云卿不会阻拦她下山,但没想到他会主动帮她见韩渡——楚王和东宫从来都是一体的,太子有不臣之心,楚王也脱不了干系,这时候撇清还来不及,谁敢与他扯上关系?
即便柳云卿与刘侍郎交情匪浅,但他这位老师向来明哲保身,蔺知柔不认为他会冒险帮这个忙。
但他既然说能替她安排,那就一定能做到,但绝不像他说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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