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她作甚？”沈定山本就不耐，这会儿见仆从杵在门口就更添恼火。
被他这么一吼，那仆人“噗通”就跪了下来。沈定山更气了，抬脚就踹到那人胸口，厉声呵斥：“是本老爷使唤不动你们了？还不快去！”
仆从疼得在地上翻滚，也不敢再看沈夫人。
沈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可沈远淮一房是她弄出去的，躲也躲不得。沈夫人脑子里闪过自己小儿子的稚嫩面庞，她三十多岁拼了性命才生下的嫡子，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翻身机会……
“老……老爷。”沈夫人缓缓抬眸，眼睛里染上血丝：“远淮……远淮他走了。”
“什么！？”沈定山怒瞪着妻子：“走了？”
“老爷！他们不可一世，把您气成这样，走了也活该！”沈夫人拉着沈定山的袖子，她的眼神带着希冀：“老爷，他走就走了，连族谱都迁出去了，咱们家往后就当没这家人，您没了远淮您还有妾身，您还有六郎啊！”
沈夫人想的是六郎，沈定山却想着先前被自己打得满脸通红的长子，也终究想起来了红颜时就逝去的薄命发妻。
沈定山红了眼眶：“你这毒妇！”他抬手一巴掌甩在了妻子脸上，又指着她的鼻子咆哮：“怎么可以放他走？小辈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他可是我儿子！你竟然趁我昏迷做出这等丧良心之事！”
沈定山是急怒攻心，不是变傻了。族谱之事，没个长辈做主，沈远淮是迁不成的。而沈夫人虽是女人，可地位高，女儿也嫁得好，在沈家有功，恰是有资格处置的。除了她，沈定山想不出任何人。
看着沈夫人捂着脸呆滞的模样，沈定山没有再打，只是望过去的眼神依旧凶狠地仿佛要活吃了她去。
女儿皆是棋子，只要听话，只要是侍郎府出去的，又有什么关系？
而恰好，过去的十几年，沈宁音实在太听话了，无论什么样的磋磨，她都始终像个温顺的羊羔，沈定山可以毫不犹豫拿她嫁去侯府做棋子。
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血脉，相反，沈定山对儿子还是看重的。
沈夫人做出这等事，已经触及了沈定山的原则。
“你打我！”半晌，沈夫人才满脸泪痕地将目光落在沈定山脸上。
“打你？！你做出这等事，老夫休了你都使得！”沈定山气得去翻纸笔要写休书。
沈夫人突然尖叫了一声，沈定山回头时，她忽然边哭边愤怒地喊道：“你凭什么打我？啊？要儿子从侍郎府滚蛋是谁说的？！”
“沈定山……”沈夫人指着沈定山夸着的那张老脸：“不是你么？”
“好哇……好哇！”沈夫人发了狠，哭着咬牙道：“沈定山，我嫁给你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说休就要休，说打就要打！你忘了当初姐姐临终前承诺她什么了？你这个混账！”
沈夫人冲上去拉扯捶打自家丈夫，要拉着他上族里头分说去。那动静闹得极大，沈定山疼不疼另说，可委实觉着丢人。
好巧不巧的，撞上了沈弦思。沈定山脸色黑如锅底，一把将妻子推了个倒仰。沈定山觉着丢脸都要丢到整个上京城了。
沈弦思看情况不对，正要退走，却被沈定山喊住，劈头盖脸一通问：“你怎的还在府里？真真是慈母多败儿！你新婚回门在娘家要待几日？”
一听这个，沈弦思心下直咯噔，呐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新妇回门往往不可能小住太久。正常情况下是一两日，长的三天。
沈弦思其实今日也就是住够第三日，不算坏了规矩，可沈定山昏迷不知日月，只当她住了太久。被亲爹这么说，沈弦思只觉得委屈得紧，也知道自己怕是被父亲迁怒了。
沈弦思鼻子一酸正要争辩，冷不丁的，沈定山又拔高了声音道：“你这回门三日，你夫婿呢？！”
沈定山这句话一出，沈弦思沉默了，满脸怨愤的沈夫人神色也呆滞了。场面几乎针落可闻。
是啊，从始至终，朱七郎都没出现过。沈夫人刚开始是被女儿一通讨巧的吹捧给哄得忘了过问此事。等她想起来要问的时候，沈宁音又回来了，后面发生那么多事，府里头竟一直没人询问过……
尴尬到窒息的感觉，让沈弦思抬不起头来。袖子下头，她死死拧着帕子，脸上却是带着轻松的笑：“七郎来过，说晚点就亲自来接我。”
沈定山冷下去的脸色终于松了几分。很快的，沈夫人与他又吵闹着出了二门去。
等父母背影几乎瞧不见了，沈弦思脸上的轻松才化作了焦虑与嫉恨。
“少夫人，可怎么办啊？”沈弦思的下人们是知晓情况的，在没旁人的时候，她们甚至都慌得有些害怕了。
当初沈宁音回门时，秦耀阳分外高调，给足了沈家面子。哪怕她如今也是失了恩宠，家中多了贵妾争锋，可那时候因着这份体面，沈家里里外外谁不给她七分面子？
可沈弦思呢？退亲风波被那冷元景闹得人尽皆知，为了嫁给朱七郎，也为了掩盖失贞，那日赏花宴，沈弦思更是算计着朱七郎有了夫妻之实。
沈弦思千算万算，没料到朱七郎好哄，他那亲娘宋氏却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会儿不但撺掇着朱七郎冷着她，更盯着叫人送避子汤给她喝。
沈弦思非但没把沈宁音给比下去，反而只得着了羞辱。她想着这些，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你们姑爷那儿还没消息么？”沈弦思气得狠了，心里扭曲不甘，却也有点慌的。
“没……没消息。”丫鬟连连摇头。
“那个老虔婆！”沈弦思骂得痛恨：“定是她拦着不让七郎来！”
丫鬟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朱七郎哪里用拦着，还没成婚时，院里就有好些妾室了，飘香院还养着两个相好，他这几日不用想也知人大约在哪……
侍郎府里头鸡飞狗跳，各有各的热闹。那边厢沈远淮一家与沈宁音倒是和谐安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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