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两个普通又寻常的字从苏茵口中说出之后,阿大敏锐地觉察到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和李三娘的身上,鄙夷的,唾弃的,怒目圆睁的,好似他们犯了天大的罪,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就连那位苏饮雪也忍不住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打转,有些犹疑地问了一句:“当真?”

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为什么他们如此震惊,如此讶异,甚至,排斥呢?

分明自己与他们素不相识。

李三娘揪着阿大的衣角,面对着这些不善的目光瑟瑟发抖,想往阿大身后躲。

他自然而然往前走了一步,将李三娘挡在自己身后,凛然面对这些人的唾弃和鄙夷,面色不改地回答苏饮雪:“我与三娘确实是夫妻。”

此话一出,阿大霎时感受到那些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陡然变成一阵尖刺,锐利地恨不得直接往他们身上扎,将他们就地正法,碎尸万段,有些性子莽撞的,更是直接发出一道重重的哼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苏饮雪也笑起来,眸子里泛着讥讽的光彩。

阿大看不明白,只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河中挣扎,而他们这些人都是岸上的看客,看着他迷茫,却无人告诉他答案,无人伸出援手。

他们只恨不得他溺亡,抱着无穷的困惑和迷茫死不瞑目,仿佛这样方才痛快。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苏饮雪朝苏茵看了一眼,许许多多的人同样悄然把目光转向苏茵,满是怜悯叹息欲说还休,好似她是什么可怜人,遭遇了天大的难事。

阿大看着苏茵,看着她身上的华服,手中的宝剑,她身后一众捧着首饰等着伺候她的侍女。

而他浑身染血,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明明此刻他是沦落泥沼的阶下囚,她是执剑的刽子手,是冷心冷眼的高堂看客,是虚情假意从未有一丝真心的叛徒。

她有什么可怜,她有什么值得怜悯。

他看着苏茵,脑中闪过千百种猜测,难道在他未曾想起的过去里,他与苏茵认识吗?

是仇人,是世敌,是血海深仇滔天大罪吗?

不然何至于解释他们从一开始就没由来的僵持,他从见到苏茵开始,就隐隐觉得不对的不安。

她宁可选择去到曾经劫她杀她的阳虎身边,也从未给救过她的自己半点好脸色。

除非恨之入骨,否则何至于此。

在这仇恨的揣摩里,他的心中又生出一种与理智截然不同的期望来,绝不可能,但又悄然浮现的一种期望。

会不会,他们从前,有旧,所以这么多人都觉得他对不起她。

但这念头尚未升起就迅速被阿大压下去了。

怎么可能呢,苏茵怎么可能与他有旧。

他把记忆里的苏茵回想了一遍,清高冷傲的苏茵,避他如蛇蝎的苏茵,对阳虎言笑晏晏,对他冷淡寡言的苏茵。

她来了村子三个月,对谁都温柔和煦,慷慨大方,不吝成为知己好友,为对方排忧解难,哪怕是刘村长家那个讨人厌的胖子她也能和睦相处,从未生气,即便是一腔虚情假意,也装出了十分真挚的模样。

但从头到尾,苏茵对他的态度,一直没有变过,冷淡,疏离,避而远之,不和他有半点交集。

阳虎和其他人都以为他和苏茵已经放下芥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苏茵从未跟他和解。

他也曾试图和苏茵做大大方方的寻常邻里,可她一次都没有接过他递出的橄榄枝,哪怕只是大家伙围在一起闲聊,苏茵也从不看他,不会接过任何关于他的话头。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几乎以为苏茵窥见了他心底里的龌龊,瞧见了他藏在寻常交际之下对她多余而无法自拔的关注,发现了他自诩正人君子之下的不堪,所以才选择避嫌。

时至今日,他看着对阳虎不假辞色毫不留情的苏茵,站在高处冷眼旁观的苏茵,毫不避讳与苏饮雪师兄妹相称举止亲昵而眼底平静空无一物的苏茵。

他终于明白,一切的瘙痒过界,不过都是他的庸人自扰,自作多情。

苏茵此人满是算计,冷血至极,没有半点真心。

阳虎不是例外,他自然也不可能是。

但他决意不会让自己像阳虎那样,明明知道对方冷心冷情,虚情假意,还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白白掏出一颗心去问,去要一个答案,徒劳无功,沦为笑柄。

无论从前是恨还是什么,眼前的事实无法改变,她利用了他们,背叛了他们,虚情假意骗了他们的信任,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剑,冷眼旁观他们沦为阶下囚,他只需恨她,他和苏茵之间,只会有仇,绝不会有其他。

李三娘也惴惴不安,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视他们如虫豸如猛兽如千古罪人,又不敢出声询问,生怕一个不小心招来杀身之祸,毕竟她亲眼所见这群人杀人如砍瓜切菜,毫不留情。

也不是没有人想出声说些什么,质问些什么,想着冲上去拉着阿大的衣领问他你怎么能变心,怎么能负苏姑娘,当年金銮殿拒婚,三拜九叩上佛寺为她求平安,明灯三千贺她生辰,人人皆知的神仙眷侣,为什么你变心了,舍弃了,弃她与不顾,在她为了寻你走遍万水千山的时候,居然能娶了旁人。

可是苏茵没说话,没表态,他们这些人,无论是师出同门的远亲苏饮雪,还是一起饮酒打马并肩作战过的飞虎军旧部林轻扬,还是其他听说过这段佳话的军士和侍女,他们都只是局外人,是看客。

苏茵这个最大的受害人不吭声,他们是没资格说话的。

只有苏茵有资格骂眼前的这一对男女,有资格处置他们,恨他们。

倘若苏茵现在冲上去给面前这二人一人一巴掌,甚至拿剑捅他们,都不会有一个人阻拦,这五千人只会沉默地别开眼,转过身,只当是场意外,在心里道一声活该。

负心人,千刀万剐也不过分的。

可是苏茵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岸边,衣袖翩飞,淡泊清冷,如月下仙一般,不沾凡俗,也不去看她昔日爱了九年的情郎和他的新欢,只是略微拂了拂衣袖,转身上马,毫无留念地挥鞭而去,好似阿大和李三娘只是一个陌生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旁人的同情怜悯,阿大的恨意,李三娘怯怯的求助,苏饮雪暗中的好奇,她统统潇洒地甩到身后,置之不理,不打算回应任何一个人。

苏饮雪瞧苏茵这样子笑了笑,朝阿大和李三娘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吩咐手下人:“既是如此,来人,将他们二人关在一处罢,好生招待着,毕竟这可是悠亲王世子和世子妃,倘若怠慢了,唯你们是问。”

手下拱手应了一声是,找了个大点的囚车,打算把阿大和李三娘塞进去。

阿大听着苏饮雪口中的“世子”以及“世子妃”,皱起眉,在困惑中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一种阴阳怪气和幸灾乐祸来,但苏饮雪和苏茵一样,并不打算为他解惑,翩然上马远去。

阿大满腹疑惑,但又毫无头绪,被推搡着关进囚车,重伤之际不忘替三娘挡住了一些军士的恶意。

但他这些保护的举动并没有起到什么用,甚至有些适得其反,押送他们的军士看见了,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狠狠把他们一推,丝毫不顾忌他身上重伤,不顾忌李三娘是个弱女子,也不顾忌他显赫的出身,看着阿大额上冷汗更密,只觉痛快。

林轻扬快步走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看押二人的军士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军士认出林轻扬是奔袭千里为苏茵送信的人。

当时林轻扬身上几乎没一块儿好肉,缺了一臂,到了长安只剩一口气,倒在地上,几乎人人都觉得他要死了,偏偏他活了过来,拖着残破的身子硬生生爬到相府面前,在雨天里拼着一口气,硬是等了一天一夜,带来了这里的地形图和苏茵的口信。

军士还记得,这个缺了右臂的年轻人面色苍白,行将昏死过去之时死死抓住他们的腿,在一片拦路的乱棍里念叨着“救救将军,救救苏姑娘。”

即便是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也心软了,被他的义气给打动了,这才留了他一口气,把他的话上报给了苏饮雪。

忠义之人总归是值得钦佩的,也做不出什么错事。所以军士也没有多问,直接走到了不远处蹲在地上点了杆烟,让林轻扬和阿大面对面相处。

“苏姑娘曾经告诉我你失忆了。”林轻扬站在囚车前,绷着脸看着阿大,试图从他身上寻找到一星半点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大将军的痕迹,那个勇武无双,重情重义,把苏茵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林轻扬睁大了眼睛,目光一寸寸逡巡过面前的男人,期望的目光一点点落下去,泪水盛满了眼眶。

三年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们无数人憧憬着燕游的回归,憧憬着那个意气风发英武盖世的英雄。

不知多少人在等候他的过程中死去,死不瞑目,活着的人也满是痛苦,苏姑娘把自己折腾地人不人鬼不鬼,身子硬朗的忠国公早早撒手人寰,许多正值壮年的人早生华发。

可是谁也没想过,人人憧憬的英雄会沦为贼寇,一身刀疤,英武不再,只剩一身的匪气,一副比铁石还冷的心肠。

他还活着,背弃了他的使命,背叛了他的爱人,护着这一切的真凶,与他们这些等候他的人怒目而视。

此刻,阿大也认出了林轻扬,记起了他和林轻扬的一面之缘。

正是此人在青阳城叫来了青阳守军围攻他与阳虎,后面一路纠缠,怎么甩也甩不掉,像个鬼影一般,直到路过落虎坡,他和阳虎二人撬动山石,将此人掩埋,以为此人必然粉身碎骨,急于回来疗伤没有核查,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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