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垂,隆华寺,青苔在石缝间蜿蜒,季洵负手立在经年石阶上,想起方才几位朝臣的一一禀报,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梁柱蛀蚀、彩绘剥落、地宫渗水,每一项修缮起来可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雄宝殿香火鼎缭,飞檐下铜铃在渐起的风中零乱作响,空气里浮动着陈年檀香与雨前土腥交织的沉郁气息。他踱过放生池时,几尾红鲤正无忧无虑的在水中游弋,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殿下。”

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清晰地落入耳中。季洵回首,便见一株菩提古树下立着一位素以女子,古树枝叶繁茂,在她身后撑开一片深绿的阴影。女子云鬓轻绾,发间只别着一支白玉簪,素色裙裾被风吹的微微荡起,面上薄施粉黛,她面上薄施粉黛,脸色虽有些苍白,却更衬得眸如点墨,难掩清新脱俗。

可不正是秦芙。

季洵蓦然记起,前些时日,因母后的旨意,秦母带着秦芙前往寺院为国诵经祈福,所去的寺院可不正是隆华寺。

“眼看要落雨了。”她踩着青石板,朝他一步步走近,柔声道:“石阶生了青苔,马蹄易打滑,山路更是难行,殿下万金之躯,何不在此暂住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季洵抬眼望了望压顶的浓云,好似更低了几分,,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水来。寺檐下已有小沙弥步履匆匆,正小心翼翼地将白日里晾晒的经书一本本收进阁内。

他沉默一瞬,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东宫还有要事处理。”

秦芙眼睫轻颤,声音里好似带了几分浓浓的委屈,“殿下可是在嫌弃阿芙,不愿与阿芙同处一地,才执意要走?”

季洵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视线从晦暗的天空落回她苍白的脸上:“并非如此。是孤……该对你说句抱歉,孤不知母后……”

秦芙话落,眼中已浮出一层薄雾,此时听了这话,忙道:“殿下言重了。”她眼神恳切,“为殿下做什么,都是阿芙心甘情愿,值得的。皇后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好,殿下切莫因为阿芙与皇后娘娘生了嫌隙,如此阿芙罪过便更大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尾音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却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季洵的心头,让他心头登时便多了几分愧疚。

秦芙观他神色,见他眉宇间好似有一闪而过的松动,当下又道:“隆华寺的素斋远近闻名,殿下何不留下尝一尝再走……”

季洵还在迟疑间,天上却忽而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顷刻间便在青石板上晕开一道道水痕。几乎同时,耳边传来了小沙弥们略显惊慌的吆喝与杂乱的脚步声。

“快将这些经书收回去,这些经书很多都是孤本,很是珍贵,若是淋湿了,仔细方丈责罚。”

今日恰是寺中晾晒经藏的大日子,眼看那些经书就要被雨水浇透,几个小沙弥不由加快了脚下步伐,甚至有个小个子沙弥因为太过焦急,一个不小心硬生生跌在了地上。地板又硬又滑,可那小沙弥却分毫未曾抱怨,只一瞬便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捡起地上的经书,一瘸一拐的便朝廊下疾步而去。

季洵一时未再多想,迈着步子便朝小沙弥的方向走了去。

“殿下!”秦芙却忽的伸出手,冰凉的手指仓促间拉住了他的衣袖。她抬手为他挡雨,“殿下,那些事自有僧人和下人们去做。”她语气急切,满是关怀,“不过是些经书而已,殿下莫要淋坏了身子。”

她劝诫的话还未说完,她指间的衣袖便早已抽离,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经书不可有失。”后,便疾步朝雨幕中走了去。

秦芙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指尖徒留一片空落。

她怔怔地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远去,冰冷的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衫,勾勒出坚韧而疏离的轮廓。贝齿无意识地深深陷进柔软的下唇,纤细的指尖慢慢蜷缩回来,秦芙到底没有再跟上前。

……

凉亭狭小,破旧的顶盖勉强遮住倾盆大雨,但风裹挟着雨丝,蛮横地斜扫而入,逼得江绫一步步退避,直至亭子中央,才堪堪避开那片疾雨,裙摆却仍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湿意。

她站定,抬眼却见陆修仍停留在亭子边缘,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飘摇的风雨里,他玄色的衣袍下摆早已被浸湿,雨水顺着他冷硬的轮廓不断滴落。他却恍若未觉,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和她始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他又几分孤冷的将脸侧向亭外无边的雨幕,只留给她一个冷毅而疏离的侧影。

江绫看着他湿透的衣角,忍不住开口劝道:“师父,你再过来些吧,衣裳都已经淋湿了。”江绫有些发懵,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怎么对她这般避之不及,宁可淋雨也要离她这么远?

然陆修却未曾理会,默了一瞬后,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突兀地砸碎了这片寂静:“他待你可好?”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江绫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在问什么。她正想说不用担心一类的话,然脑中却忽的想起了方才云音的话,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

她垂下眼睫,声音里刻意染上几分低落与委屈,听起来真实无比:“太子心头另有所爱,自然是待我不好的。”她悄悄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陆修紧绷的侧脸,语气愈发可怜:“师父都不知道,他还禁我的足,每日就只命人给我送些薄粥。眼下我虽是太子妃,可每日却都在过着食不果腹、看人眼色的日子。”

她顿了顿,又说道:“若不是此番皇后娘娘开恩,只怕此刻,我还在被关在东宫。”说罢,她生怕力度不够,忙又向前微倾了身子,甚至带上了一点娇嗔的意味:“师父你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陆修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转回头来看她。

她湿发贴在白皙的脸颊边,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雨珠,微微颤动,一双明眸浸在水汽里,直直地望着他,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和诉苦的意味,很是楚楚可怜。

陆修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目光骤然相撞,他旋即便避了那道目光。然那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却泄露了他翻涌的内心。

一股狂暴的无力感瞬间向他袭来,指节因为极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是啊,就算季洵待她不好,他又能如何?!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甚至就连将她拉近一些,避开这亭边的风雨都不能。

江绫却像是瞧出了他的顾虑,当下唇边漾出一抹笑来,抬手轻轻扯了扯陆修的衣角,甚至眼底还带着几分狡黠,仿佛刚才那个诉说委屈的人全然不是她,“我最喜欢师父夸我了,只要师父夸一夸我,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她指尖那一点微弱的触碰和衣角传来的细微力道,以及那略带几分撒娇意味的话,让他终是无法再维持那彻底的冷漠,极低地叹了口气,他冷硬的面上终于松动了几分,“阿绫。”

不再是那句冰冷疏离的太子妃。

见陆修对她终于不再冷冰冰,江绫唇角的笑意一时更深了几分,“师父也知道,这桩婚事并非你情我愿,太子另有所爱,不过是政治联姻而已,好与不好又有什么所谓呢!”

她虽在说着自己的事,可语气间却好似事不关己,“生活嘛,总归是自己的。”

她微微扬起下巴,看向亭外迷蒙的雨幕,声音里颇有一种没心没肺的豁达,“生活总归是自己的,开心是一日,不开心也是一日,何必让自己每日都不开心呢!过得一日是一日。”

凉亭内,雨声喧嚣,却仿佛在这一刻骤然退远。陆修望着江绫那双明亮又笑意璨璨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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