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和卫明展面面相觑。
调查又走到僵局。
袁吕庆在十月十四日晚，确实去了成大人家饮酒，彻夜未归。成大人为他担保，袁吕庆一晚上都在成府里。
在其他时间，袁吕庆和符飏私下的交集也甚少。
他没有杀符飏的机会。
至于江照月有没有用蛇螂杀死符飏，这也无从得知。
只有符飏的外室林家女身上有蛇螂，并且懂得用法。但江照月和她们关系恶劣。
江照月已经有了防备心，林家姐妹也不愿多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再去单纯地审问她们，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李霁道：“卫大人，你知道的，审问中可以用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卫明展一口气没提上来：“你在暗示我去严刑拷打江照月？她可不是被证实有罪的犯人。”
李霁一幅无所谓的模样：“现在她的嫌疑最大，不是吗？”
卫明展有些生气：“郡主，我一定要和你说清楚，我不搞逼供那一套。破案讲究证据，不是靠暴力手段解决。你知不知道，严刑逼供，害了多少无辜者的命？又使得多少罪犯躲过一劫而逍遥法外？如果你要搞，我不介意去圣上那参你一本。”
李霁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她只是又习惯性地，又想试探试探他的底线。
她拱手道：“我同卫大人的想法一致，严刑逼供并不可取。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如此发问，我向卫大人道歉。”
卫明展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没事。”
他想了想，说：“我娘就差点死在严刑之下。”
“之前我娘的客人丢了个玉佩，怀疑是我娘盗窃。当地县令也不查，直接把我娘抓起来，严刑逼供。她宁死不认，被拷打得遍体鳞伤。”
卫明展眼眸一暗：“不久之后，那客人的东西就被找到了。你猜怎么着？原来他粗心，回家后把东西乱扔，玉佩就掉到了床底。”
“他什么没丢。但我娘的手却再也无法抚琴。”
“如果县令不先入为主，不用严刑逼供，我娘就不会平白受这等罪。”
“现今我既当了官，便不会做屈打成招、冤枉好人的事情。”
李霁调查过卫明展。他母亲卫琴娘是长郡人，在青楼卖艺为生，尤为善琴。当时程家的长子程攸任长郡史，与琴娘往来甚密。之后琴娘有孕，程攸允诺会娶她。但不久之后，程攸升迁，回到淮京，很快将长郡的风流忘了。琴娘将孩子生下，却再没等到杜程回来。
琴娘幼年穷困，不得已走上这条路。有了孩子后，琴娘便彻底离开了青楼，到顾郡卖起了胭脂。
她抚养卫明展到十一岁时，因盗窃之名入狱。
为了救母亲出狱，卫明展一路流浪，从长郡到淮京，寻找他的生父。
程攸倒是很快地认下了这个儿子——他觉得卫明展小小年纪就能跋涉千里，展现出的这份魄力，足够做自己的儿子。
程攸立马致信长郡史，让对方释放琴娘。好在琴娘的好友庄夫人已经设法买通了狱卒，让他们手下留情，否则过了几个月，琴娘能不能活着还两说。
程攸良心发现，又以此事为由，请命彻查长郡的冤案和贪腐，最终官员们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事情结束之后，卫明展也没有留在淮京，而是回到顾郡的书院继续念书。
并且他不愿意改姓，也不费心讨好父亲，所以程攸后续也没给他多少助力。
他爬到大理寺寺正的位置，更多地还是靠自己十年苦读。
李霁道：“我记得你中了进士，起初被分到的是户部。那可是多少人为都求不来的好去处，你却宁愿自降品阶，也要请调去大理寺。现在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卫明展笑了：“大理寺可不好进。我解决了那桩狐妖吃心的陈年悬案，皇上才准我去的。”
李霁说：“不过我还有一处地方不理解。我知道你和你父亲之间有诸多不和，可是他似乎并不排斥帮你。如果你借他的力，要去大理寺便不用如此曲折。”
卫明展神色又变得严肃：“你知道吗，程攸从没问过我，到底有没有证据能证明我娘没有盗窃。而他写给长郡史的信，是让长郡史直接释放我娘。”
“我娘有没有罪，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只要我是程攸的儿子，我娘是我娘，这就够了。”
“郡主，这或许对你而言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权势的力量和可怖。”
“长郡的官员固然罪有应得，可是这是正义的降罚吗，抑或只是得罪了当权者的后果？程攸那时是站在正义的一方，或只是在维护他儿子的利益？如果我不是程攸的儿子，程攸还会不会为了我娘一个平民女子的冤案而大动干戈？”
“我和程攸不是一路人。我不敢借他的力，我怕我被浸染，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李霁说：“程大人年少时，也是个清官。世道便是如此，一人之力，怎么能改变？大约他后来也意识到这一点。”
卫明展却道：“世道如此，我便该如此吗？人活一世，怎么不是活？我知道我是蝼蚁，那又怎么样？蝼蚁就不能努力努力吗？”
他笑了笑：“说不定在世上哪处，有成千上万的蝼蚁都在努力。我们有朝一日，或许能冲破堤穴。”
李霁看着他，久久都没有说话。
她举起茶杯，郑重道：“蝼蚁大人，敬你一杯。”
卫明展哈哈笑，也举杯：“敬蝼蚁。”
*
李霁和卫明展研究案情，直至深夜。
卫明展突然感慨：“你说是不是因果报应？符飏为人品行不端，所以他两个妾室皆不忠于他，二女儿不是他的亲生孩子，遗腹子也没能保住。他现今就一个女儿。我不是说女儿不好，只是对于这群妻妾成群的达官贵族而言，没能有几个儿子继承家业，血脉便是断了。”
李霁说：“或许吧。”
她想起来一些事：“符飏其实不止这几个孩子。卢夫人当年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女儿便是符玉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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