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你今日怎么了?瞧着心情格外好。”季停舟笑着抱过她手里的药材,看她嘴角一直上扬忍不住打趣。

江稚鱼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道:“有吗?”

她躲开季停舟打量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停舟哥哥,你不是知道吗?”

“我?”季停舟露出不解,他知道什么?

江稚鱼扬声道,两眼亮亮地看着他,“今天是下山的日子!”

季停舟一愣,这几日好不容易放晴一直忙着晒药倒是忘记了这件事。

瞧她这么高兴,季停舟却欲言又止,神色踌躇,沉浸在喜悦中的江稚鱼根本没有发觉他的不对,蹦蹦跳跳地继续去搬药材。

到了中午。

四人坐下一起吃饭。

苏羽在床上养了好些日子,这几日终于能下床走走,江稚鱼怕他一人烦闷,便叫他一块来吃饭。

饭桌上,粗茶淡饭,江稚鱼夹起一块肥肉放在季停舟碗里。

季停舟看她,她便眼睛弯弯笑着:“停舟哥哥,你辛苦了,你吃。”

季老不乐意了,哼了一声。

江稚鱼听见不解地看向季老。

瞧她没懂意思,季停舟眼神示意江稚鱼看自己碗里的肉。

这下她终于懂了,于是笑眯眯地夹起肉放在季老碗里:“爷爷也辛苦了,爷爷吃肉。”

一旁的苏羽默不作声观察着,正想着江稚鱼的性子如此纯真,若不是长年生活在山谷里,早就被人骗了去。

不料江稚鱼夹起仅剩的一块肉,然后放在了苏羽碗中。

苏羽抬头,有些意外。

只见江稚鱼扬起嘴,对着他粲然一笑:“苏公子,你也吃。”

季老看了看两人,夹着肉吃进去,长叹道:“哎,姑娘大了不留人啊。”

苏羽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江稚鱼却没听懂,追着问:“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季老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指指菜:“吃饭吃饭。”

“哦。”江稚鱼乖乖地应了一声,低头吃饭。

苏羽瞧她吃饭大口,一点也不似京中小姐那般矜持,心下不免有些微词,但面上未显露分毫。

只是,他久久注视的眼神却引得季停舟看来。

他知晓苏羽身份不一般,平日都不许小鱼与苏羽接触太多,所以这些时日两人总共也说不过几句话,一直客客气气,又很是疏离,但小鱼太过天真纯善,对男女大防也没什么感知,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哄了去,而这苏羽相貌极俊,性情温和谦润,若是他对小鱼…

苏羽似有所感,回眸一看,与季停舟探究提防的视线相碰,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不过被抓包的苏羽倒是不慌,他淡淡一笑,潋下眼神,继续吃饭。

季停舟也暂时放下怀疑,拿起筷子吃饭。

午后。

季老和季停舟正收拾东西准备要下山,江稚鱼高兴地捡起地上的小药箱也准备一块去,不料季老突然按住她手,问道:“你这丫头干嘛呢?又不是没下过山,你还要送我们出门?”

“什么送你们出门,我不是也要…”江稚鱼一顿,才反应过来,“你们不带我下山吗?”

季老背起药箱,一听这话也奇了怪:“停舟没告诉你吗?你这回不跟我们下山了。”

“什么?”江稚鱼吃了一惊,回过神后转身就去找季停舟。

只见药房里,季停舟整理好最后的药材正准备起身,江稚鱼就跑了进来,面色焦急又生气。

“小鱼…”季停舟正想问怎么了。

江稚鱼自己就劈头盖脸的说出来了:“停舟哥哥,你们不带我下山吗?为什么!”

季停舟神色一愣,他竟然把这事忘了。

江稚鱼满脸委屈,下山的日子她早也盼晚也盼,每天都掐着手指头等,结果等到了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不带我去?”她含着泪眼,小声地问。

季停舟心疼地走上前想安慰她,解释道:“不是不带你,是这次情况特殊,家中有病人,我们要是都走了,谁留下来照看?”

江稚鱼嘴一瘪,嘀咕道:“那我们两个人孤男寡女待在一块你们就放心吗?”

季停舟一噎。

江稚鱼这话没错,他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一开始跟爷爷商量,不然就让他留在家中,然后让小鱼陪着爷爷下山坐诊,但是爷爷说:“小鱼那丫头就是个没腿的,哪回不是你背下去又背回来,你让她陪我下山,别让我一把老骨头半路给她背下山就算好了,还陪我坐诊。”

季停舟无奈,但又实在放心不下,提议不然改日再去,等苏羽身子好些,可以行动自如,自己照顾自己了,他们再一块下山。

季老又反对,他直道山下坐诊的日子是定好的,年年如此,风雨无阻,若是去晚了改期,那些慕名而来亦或者算着日子等他们来看病的人,又该如何?做人不能没有诚信,病人信任他们,他们就不能辜负病人。

季停舟没办法,只能如此。

院子外,江稚鱼依依不舍地送别两人。

刚才她在药房里跟季停舟哭哭啼啼好半天,季停舟应允下回一定不会丢下她,并且答应给她带想买的东西才松口说不去了。

只是临行前,季停舟仍是不放心,他将东西塞在江稚鱼手里:“爷爷说,苏公子如今身体未好全,走几步就身体乏力,气血不足,哪怕是你一个女子也能将他打晕绑起来丢山里喂狼,但是我还是不放心,这个药粉你拿着,若是觉得他不对,就下在他吃食里,你放心无色无味,能叫他昏睡三天三夜。”

江稚鱼捏紧手里的药粉,转身回去。

小院里,安安静静,她一个人坐在外面发呆。

每次下山坐诊,算上上山下山总是要去个三天,这三天,只剩下她一个人,好生无聊。

“江姑娘。”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江稚鱼这才想到,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苏公子。

她站起身回头,回道:“苏公子怎么了?”

日光下,江稚鱼背着光,苏羽敏锐地发觉她眼眶泛红,似乎是哭过。

苏羽脚步虚浮,缓缓朝她走来:“可否向你借些纸笔。”

江稚鱼点点头,她心情不佳,所以也不怎么笑,越过苏羽朝里屋走去,她翻找书架上的纸,这几日写得勤,没几张了,她索性都拿了出来交给苏羽:“都给你了。”

苏羽接过,瞧出她不开心,轻笑道:“江姑娘,你可知道我这几日躺在床上都在想什么?”

“想什么?”江稚鱼随口接到,神色恹恹。

苏羽朝她走了几步,气息微乱,似有些辛苦,开口却轻描淡道:“我想,等我好全了,定要把屋外日日吵我的鸟儿抓来,让它也不得好眠。”

江稚鱼闻言,诧异地抬起头,她怎么没有听见过什么鸟叫?

她眨眨眼,心里好奇还是问了出来:“苏公子,我怎么没有听到过?”

只见苏羽唇角上扬,别有深意道:“那鸟儿人前也吵,人后也吵,有时候还会啼哭几声叫人心疼。”

江稚鱼越听越玄乎,张着嘴愣愣道:“苏公子,这是什么鸟啊?为什么我没遇见过?”

他眼中露出逗趣的神色,饶有耐心地解释道:“这只小鸟太勤快了,每日晒药煎药,读书练字,你自然是见不到,只怕是哪日放出山林了,你才见得到。”

晒药煎药…读书练字…这哪是什么小鸟,这明明就是她!

江稚鱼脸一红,这才听懂对方是在打趣她,嗔骂道:“我哪里日日吵你了!”

苏羽轻笑,反问:“我何时说是江姑娘了?”

“你!”江稚鱼一噎,面色绯红,瞪大个眼看他。

看她气呼呼,生动得很,苏羽闷声笑了笑,才好声道:“你日日背书,屋中练字也念,煎茶也念,我耳边都是你的声音,你说我如何不烦?”

“我…我明明念的很小声的…”她小声辩解。

苏羽自然也是知道,只是他习武听力极好,哪怕很小声,他也听得极清楚。

“原以为能放小鸟出谷几天,好让我清静清静,不想这小鸟同在下一般,被困于谷中了。”

苏羽意有所指,江稚鱼这会听明白了。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裙边,灰土粘在裙摆上,拍开了还是有印记,她小声,声音低落:“我真的很想下山…”

“在下也是。”

苏羽回道。

江稚鱼闻言抬头,她似是头一回听苏羽谈起下山,苏羽很神秘,除了他的名字,季老和季停舟都不允许她去过问或打听他的任何事。

“你,你也想下山吗?”她小声问,小心翼翼的,怕自己说错话。

苏羽点头,神色淡了一些:“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情?”江稚鱼脱口而出。

但苏羽不再回答,他岔开话题,咳了几声:“江姑娘,今日的药是不是该喝了?”

经他提醒,江稚鱼才想起此事:“怪我怪我,我忘记了,苏公子稍等,我去给你端药。”

随着少女急促的背影消失,苏羽看向手中的纸张。

他需要绘制谷中大致的地图,但是江稚鱼这几天日日在练字,纸张剩多少她算着写,他要是拿了,只怕会被发现,不如开口要,照她的性子开口要了反倒不问缘由,不见了才会刨根问底。

消失了好一段日子,外面只怕是一片动荡。

苏羽强撑着身子走回里屋,他虽能下地了,但还是太虚弱,这样的身子远远不够他走出山谷。

他拧眉思索,还需要多久?还能等多久?

他必须要加快日程了。

是夜,林中风声萧萧。

蝉声鸟鸣。

白天苏羽说的故事晚上在江稚鱼梦里反倒成了一场噩梦。

梦里,那只怪鸟叫个不停,长着尖嘴朝她张嘴扑来,江稚鱼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黑夜里,她喘着气,冷汗不断。

四周静悄悄,江稚鱼有些害怕,以往爷爷和季晚舟都在家,她倒是不怕,但今日他们不在家,山中寂静,风声喧嚣,听着骇人。

她赶忙缩回被窝,可梦中怪梦害她翻来覆去不敢闭眼,睁眼又是漆黑一团,耳边风声乱叫。

江稚鱼僵直着身子,最终心一横裹着被子从床上爬起。

黑夜。

一向安静的里屋今日倒是有了不速之客。

一位黑衣男子恭敬地站在一旁,低声同倚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交代这段时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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