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p!Help!救命!救救我!”
声音是从左侧那片礁石林立的海域传来的。
裴桉心头一凛,登时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距离岸边约二三十米的海水中,一个人影正在疯狂地挣扎。
那人显然是被卷入了礁石区附近复杂的暗流或是强劲的离岸流,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的头颅在海浪中时沉时浮,每一次冒出来都伴随着剧烈的呛咳和更加嘶哑绝望的呼救,手臂胡乱地拍打着水面。
他的动作越来越无力,下沉的时间明显变长,每一次浮起都显得更加艰难。
岸上几个早起的游客也发现了险情,惊慌失措地大喊着,有人试图找长树枝,有人慌乱地打电话,但显然都远水救不了近火。
忽地。
一道矫健的身影猛地从裴桉侧后方的礁石后冲了出来!
速度之快,带起了一阵风。
他甚至连脚上的帆布鞋都来不及脱,一边朝着溺水者最近的岸边冲刺,一边以惊人的速度甩掉了身上那件轻薄的亚麻外套。
昂贵的无框眼镜被他看也不看地随手扔在沙滩上!
“Holdon!I'mcoming!”
(坚持住!我来了!)
卢恩斯用英语大声吼道。
没有丝毫犹豫!
在冲到水边的瞬间,卢恩斯一个猛子扎进了翻涌的海浪之中,朝着那个沉浮挣扎的黑点奋力游去!
裴桉站在稍高的小径上,草帽下的目光紧紧锁住海中的两人。
卢恩斯终于靠近了溺水者。
就在他伸手去抓对方胳膊的瞬间,那个已被恐惧和窒息折磨得失去理智的男子,出于求生本能,像八爪鱼一样猛地缠抱过来。
“No!Easy!Relax!”
(不!放松!)
卢恩斯反应极快,他没有硬拽,而是猛地向侧面一沉,同时用手臂格开对方胡乱抓挠的手,一个灵巧的转身,绕到了溺水者的身后。
他从后方用臂弯箍住了溺水者的胸膛,将对方的头部托离水面,同时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腰。
“咳!咳咳!救……”
男人得到了支撑和空气,剧烈地咳嗽着,本能地想要挣扎,但被卢恩斯牢牢控制住。
“Igotyou!Stopfighting!Lookatme!Breathe!”
(我抓住你了!别挣扎!看着我!呼吸!)
卢恩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男人混乱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挣扎的力度明显减弱。
卢恩斯不敢耽搁,一边用单臂划水,一边用身体和腿部的力量对抗海浪,拖着比自己沉重的男人,艰难地向岸边回游。
岸上的人早已聚集到水边,紧张地看着。
有人找来了一个废弃的救生圈扔了过去,可惜距离太远。
大家只能焦急地呼喊着加油。
终于。
在岸上几个热心人的帮助下,卢恩斯成功地将溺水的男人拖上了浅滩。
他自己也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及膝的海水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湿透,海水顺着他深棕色的卷发不断流淌下来。
溺水的男人被平放在沙滩上,剧烈地咳嗽呕吐着海水,脸色苍白如纸。
医护人员也恰好赶到,迅速接手进行急救和检查。
卢恩斯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和沙子,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
他甩了甩湿透的头发,水珠四溅,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在岸上搜寻,掠过一张张关切或兴奋的脸,然后,定住。
他看到了站在稍高处小径上的裴桉。
隔着一段距离,他疲惫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桉!”
裴桉看着他。
他站在浅水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裤腿上沾满了沙子,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像个落汤鸡。
隔着距离,裴桉对他点了点头。
卢恩斯咧嘴一笑,他指了指岸上自己的衣物和眼镜,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馆方向,用口型比划着:“等我!马上!”
然后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漉漉的沙滩,快步跑向自己方才扔在沙滩上的东西。
裴桉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去。
海浪的喧嚣被崖壁和咖啡馆的白色建筑隔绝在外,只余下轻柔的海风拂过露天座位顶部的遮阳伞。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醇厚的咖啡香和刚出炉面包的甜香,混合着咸湿的海的气息。
裴桉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视野极佳,可以俯瞰下方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海滩。
救护车已经离开,人群散去。
她点了杯冰美式,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
大约一刻钟后,一个身影出现在咖啡馆入口。
卢恩斯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湿漉漉的头发显然只是胡乱擦过,略显凌乱地垂在额前,他鼻梁上重新架起了那副无框眼镜。
他精准地捕捉到了裴桉的位置。
“桉!抱歉让你久等!”他快步走来,拉开裴桉对面的藤椅坐下,“老天,刚才真是……希望没吓到你。”
侍者适时地端上了卢恩斯提前点好的一杯意式浓缩,还有两个金黄酥脆、散发着诱人黄油香气的可颂。
“尝尝这个,”卢恩斯将碟子往裴桉那边推了推,眼神热切,“我敢打赌,是整个莫里亚岛最棒的,和我们在玛黑区那家老店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听到“玛黑区”三个字,裴桉的目光在可颂上停留了一瞬,“你一点没变,卢恩斯。还是那个对食物和咖啡有着近乎偏执热情的冒失鬼。”
“嘿!那叫对生活品质的追求!”
卢恩斯夸张地抗议,拿起浓缩杯抿了一口,满足地叹息一声,然后目光灼灼地重新聚焦在裴桉脸上,“快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在莫里亚岛?”
裴桉端起冰美式,她没有直接回答卢恩斯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呢?你不是在柏林吗?怎么跑到这个海岛上来了?”
“一个全新的挑战,桉!一个绝妙的机会!”
他身体前倾,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项目推介时的兴奋,“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做跨文化影视项目,尤其是中欧之间的桥梁。这次,是一个重量级的亚洲资本方看中了莫里亚岛的潜力,想在这里打造一个顶级的影视制作中心。而我,”
他指了指自己,笑容自信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很幸运地被他们选中,作为这个项目的创意技术统筹和执行伙伴。”
“哦?”裴桉的眉梢动了一下,“重量级的亚洲资本方?”
“是的!非常重量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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