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倚在贵妃塌上,半阖着眼听着鎏金云山翠屏风后的陆绥珠抚琴。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六皇子今年七岁,四方阔脸虎头虎脑,口齿也伶俐,张口就给太后背了两卷论语。

听得太后精神矍铄,将他搂在心口,连连说着:“好啊好啊,咱们小六真是长大了,不比你太子哥哥启蒙时差。”

一番祖孙和乐,六皇子突然咳起来,主动退到了屏风后面:“孙儿偶然风寒,怕过了皇祖母病气,就先行去偏殿读书了。”

说完便由身旁的宫女陪着,一边咳嗽着一边出去了。

太后对着身旁的小太监耳语几句,只见他匆匆出去,不大会儿的功夫。

裴执玑身着紫色官袍进来了,从陆绥珠这里看去,屏风上绣的合欢花瓣刚好落在他肩上,恍若簪花曳柳,画面雅得和谐。

“都下去吧,哀家跟裴大人有话说。”

除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小太监提惑,其余宫婢都接连退去,陆绥珠纤细灵活的手指拨弄完最后一音,便也起了身准备告辞。

“陆琴师留下吧,这琴声断了哀家头痛更厉害。”

此曲名唤潺潺流心,是陆绥珠师傅所谱,当日她萎坐山野间,烦躁心绪被眼前流水之音抹平,便有了此曲,不曾想对太后的头疾竟有奇效。

“六皇子这几个月小病小灾不曾断过,虽没碍着什么,可到底皇子关乎社稷根本,哀家想着在筠清宫那边新建一座宫殿为六皇子积些福德。”

太后手里捻着佛珠,颗颗从指尖划转。

“太后,建造祈福宫殿光是开工前就有堪舆选址、拟画草图、请钦天监择吉日等诸多琐事,林林总总加起少说也要一整年。”裴执玑张口谏言。

可太后心意已决,没有半分商量余地:“待会哀家就拟旨,让工部的何直远配合你,尽早把这个宫殿建出来,让哀家了这桩心思。”

说这一会话,太后感觉唇齿焦躁。

可那刚沏的五神汤还在壶中剧烈翻滚。

提惑来取汤,靛蓝窄袖擦着额上已然渗出的薄汗,领口都浸湿了,恨自己今日多贪了半刻钟的懒。

陆绥珠发现了他的窘迫,趁着殿中无人,又有满绣屏风作挡,直接将自己竹筒中的凉水掺了进去。

转瞬递给提惑一碗温汤,他连连感激点头,端去给太后润喉咙。

太后轻啜了一口便放下了:“还有一事,自打李太傅溺亡,陛下迟迟没定下来六皇子的太傅人选,哀家看着着急,不能让皇子课业荒废了,裴卿下了朝就去寿康宫的偏殿教他个把时辰吧。”

裴执玑领旨。

提惑算了算时辰,眼看太后也乏了:“裴大人,太后该歇息了,您先请回吧,烦请陆琴师跑一趟带裴大人去找六皇子。”

偏殿中却见六皇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书本歪到一侧,面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略急促,梦里手还时不时的抓挠脖颈。

“六皇子病的这般重,你们怎么不请太医?”陆绥珠问一旁站着的宫女。

“贵妃娘娘说六皇子只是普通风寒,发发汗也就好了,不必惊动太医院的。”

六皇子张着嘴吧大口呼吸,裴执玑伸手将他的衣领轻掀开,果然有细微难察的红疹:“既然六皇子睡着了,我们先出去吧。”

东边的偏殿最是热闹,宫中乐师正于此间排练新曲谱,昨夜下了雨,水积在琉璃瓦上汇成绺,淅沥沥滑落,刚好能盖住他们说话的声音。

“六皇子是中毒了。”裴执玑十分笃定。

“六皇子那么受宠,谁敢给他下毒?”陆绥珠有些惊诧,脊背升腾起密密凉意。

裴执玑轻轻着敲击腰间盘嵌的白玉扣,指尖一片凉,动作颇有节奏:“近来寿康宫可有何异?”

“钦天监来过几次,再就是六皇子来的比往时更频繁了。”陆绥珠掰着指头数,这些时日六皇子几乎每日都来请安,陪着太后待上一两个时辰。

“六皇子本就身负天命说,太后又对此深信不疑,贵妃略施个苦肉计,太后就要劳民伤财的建祈福宫殿,真是愈发荒唐了。”

裴执玑不满溢于言表。

怪不得萧懋整日疑神疑鬼,将年幼的六皇子视作劲敌,陆绥珠心里也明白了不少。

琴音入耳齐整,节奏错落有致,陆绥珠一双弯眉如柳叶利落干净,此时轻轻扬起来,带着些得明显的得意之色。

“怎么样裴大人,这曲子可都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在你们百官筵席之上弹,可还够格?”

“已是超群。”

寿康宫正殿门,提惑提着一篓燃香余烬出来,看着廊下静立的二人,便直奔他们走来,他年纪浅,笑起来如春风拂面。

“多谢陆琴师方才解围,太后今日已经睡下了,陆琴师也出宫歇歇吧,若有吩咐我再提前派人知会。”

“好,多谢提惑公公。”

*

简陋的旧宅邸,正门对着灵堂,白幡高悬下是一具松木打的棺椁,灵堂之上镌刻的名字是——李文松。

从宫门出来,裴执玑便带着她来到这里。

裴执玑从香案上为她取了三柱香:“范溪一事终了,我想你心中也是惦记着的。”

她曾在裴府后院的破草棚中为李太傅烧纸,原来裴执玑一直都记得。

陆绥珠接过香虔诚的拜了三拜,然后将手中的香插在香炉里:“李太傅,我虽无法缉杀害你真凶,但总算是在捣毁私矿一事上尽了些绵薄之力,望你九泉之下也能宽慰些。”

李府萧条冷清,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洒落的半页黄纸和空气中呛人的香灰气味。

过了许久才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颤巍巍的年迈妇人,她一只手拄着拐杖,眼睛像是看不大清,用力的眯着,拖着沉重的身子踉跄往前走。

陆绥珠忙伸手搀,老妇走近才看清楚裴执玑的脸,她一下子扑到面前的空棺上,又是哭又是笑的。

“老头子,小裴大人又来看你了,这回还带来了夫人,你可高兴?”

空寂中却似哀乐嘶哑作响,裴执玑扶着她因瘦弱显得尤为空荡的袖管:“李太傅在天之灵一定不愿看着您日夜伤怀。”

可她执意不起,皱着的手依旧死死扒着棺材的木板,心伤已入了脏腑。

李太傅与夫人情意甚笃,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一生无子无妾,是朝中称颂的一段佳话。

当日京郊湖中李太傅尸身浸泡已久,实是面目全非,徐若谷不忍抬回来,自作主张给埋了,只遣人送过来一副空棺。

谁知李夫人悲痛过后,就遣散了府中所有下人,自己布了灵堂,日日守着空棺垂泪,眼睛都要哭瞎了。

“在天之灵?”

李夫人反手扯住裴执玑宽大的袖子,像疯了般目尽眦裂。

“若这世上真有在天之灵,小裴大人倒是说说老头子如何能安息?他兢兢业业为官几十年,都头来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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