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进入后半程,雷鸣和滂沱大雨中一辆装甲卡车以超过两百五十公里的时速迎头冲上盘山公路,在末端极速急转一百八十度,甩出地面一道漆黑焦痕。

惯性使得车厢内所有东西都歪东倒西砸向一边,顿时车厢内一片谩骂。

“卧槽老子撞到头了!”

“司机搞什么呢?!会不会开车!”

“你搓方向盘的技术菜到我抱条狗来都比你开得稳,不行你赶快回娘胎回炉重造吧。”

分隔驾驶室和后车厢的挡板拉开,司机呸的一声清清楚楚:“都闭嘴,老子开车的时间比你们的命还长,没死就赶快去检查货坏没坏。”

车厢内的雇佣兵们嘻嘻哈哈,推搡彼此,其中一人爬起来,慢悠悠走向车厢尾部那一个用吸光黑布罩住的硕大阴影,底座铭牌写了一行小字。

“极度危险,请勿靠近,编号:R-17。”

雇佣兵不以为意地掀开一小条缝隙,让车顶灯泡微弱的光透入。

然后,光在营养液中折射扩散,猝不及防下,他与一只仿若囚禁深海的血红眼睛对视。

一瞬间雇佣兵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擒住心脏,屏住呼吸,血液哗啦啦上头,剩下冰冷僵硬的四肢躯体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如同梦魇的眼睛。

“嗨,嗨?”

身后一名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雇佣兵梦中惊醒,慌忙收回手,干笑道:“没事!我没事,罐子也没事,三层中空军用钢化玻璃制成的实验罐哪有那么容易坏,除非疯了连车带罐子从高空往下砸,哈、哈哈哈。”

实验罐再次被黑暗笼罩。

但R-17已经醒了。

昏暗且幽闭的空间,不稳定颠簸的急速,R-17迟疑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研究所,而在一辆行驶的车上。

他的躯体和四肢被一套拘束衣捆住牢牢固定在罐子中心,身体蜷缩呈婴儿姿态,脸上大半都被不透明的面罩覆盖,用一条呼吸管连通到营养罐顶部,只有一只右眼和满头银发被允许露出来。

这个姿势几乎抹除了所有R-17挣扎的可能性,他无法动弹,五感透过营养液和阻隔的玻璃小心翼翼观察身处的世界。

刚才那个人……不认识,也不是研究所统一的制服。

瓢泼的水声、黑暗的浪潮、车厢的味道……都很陌生。

他轻轻嗅了嗅,相比之下关住他的罐头反倒没那么异常。这是研究所常备的用于专门关押危险实验材料的牢笼,换言之罐子就是他的家,他每一次睁眼时记忆的开始,每一次闭眼时记忆的终结。

熟悉的罐子,R-17思考着,是不是意味着和以前一样,自己依旧在研究所的掌控下。

R-17最初的记忆是从研究所开始的。

他第一次苏醒是在一年前,淡绿色的营养液包裹住他,他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某种器皿中。隔着玻璃能看见数名白大褂的成年人,男女皆有,他们围着他所身处的器皿,每人胸前一块记录数据的虚拟屏幕,毫无感情地用R-17无法理解的语言交流。

研究员用七天教会他基本指令和语言的概念,再用三个月教会他使用各种工具,随即R-17通过查阅字典找到了当日研究员对话的明确意思。

“编号R-17实验体已苏醒,生命体征正常,阶段一顺利结束,可开始下一阶段实验。”

他们称R-17为最接近完美的造物。

无论是高出正常人几倍到几十倍不等的的骨密度、细胞再生速度和抗毒性等诸多难得的特性,都是他完美的证明。

第二个完美的证明,是他总能很轻易地博得人型生物的好感,引起多巴胺不合常理的上升,在对方心底留下美好而又绮丽的影子。

但他却无法控制好这一点。

研究员们将R-17的能力命名为信息素,为了避免不受控的信息素扩散会影响实验人员的心智,他被收走了书本,断绝学习知识的机会,被关进水牢,等需要的时候才会被唤醒。

黑暗中听觉更为可靠,R-17闭上眼。

呼——哈——

胸膛微微起伏,呼出的浊气在呼吸管道中轻飘飘往上,也不知道是在运输的哪段磕碰,在营养罐最隐秘接口处有一道谁都没有察觉到的裂缝,稀薄微量的信息素和吐息一起扩散。

“都说了货物没事,”刚刚掀起布帘的男人声音有些不安,“你们有没有觉得有奇怪的声音,还有味道。”

车厢内一阵嗤笑:“疑神疑鬼,胆小鬼。”

男人脸色都涨红了,憋了半天:“老子明明是在好心提醒你们!”

轻微的轰隆声从遥远天边奔流而来,男人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一阵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湿润而又沉重,随之那味道越来越浓,中间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芳香。与之相对的,是持续不断敲击在耳膜上的鼓点。

还是很奇怪。

他再也忍不住,无视或坐或躺不以为意的同伴,一边作势推开驾驶室和后厢的舱门一边问:“还有多久才能到空港?今天的雨太大了……喂!你怎么在打瞌睡??”

舱门一推到底,低沉的声音骤然变大变得更为不祥。司机咣当惊醒,手扶方向盘向左恰好再一次甩尾漂移,视野跟着一道转弯,透明舷窗外令人困扰的的沉闷轰鸣和泥土味道由远及近,最终亮出真身。

“草!”他憋出一声骂。

真他妈倒霉。

……居然碰上了泥石流!

司机下意识地抓紧方向盘,他是一个有着二十年驾龄的老兵,这辈子经历过的危急时刻超乎想象得多,他开始懊恼,懊恼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放松警惕,没能察觉到连日大雨后走到一座平日无人疏于管理的深山究竟有多危险不说,而他竟然在犯困!

为什么?!怎么回事!

然而这份懊恼来得十分不合时宜,面对生死关头,他居然胡思乱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方向盘向山体转向的动作慢了半拍,伸向能打开缓冲气垫的按钮的手指悬在半空,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

来不及了。

轰——

那奔流不息汹汹而来的黑色泥流迅速吞没了卡车,没能留下一点声息。

R-17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罐子里的液体已经流干了。

他以一种半躺半吊的诡异姿态斜靠在罐子的玻璃上,遮光布罩被撕成一条一条地到处散落,余光里的透明侧壁被凿开一个蜘蛛网状的口子,想来即使是三层中空钢化玻璃从山顶滚到山脚,也逃不过粉身碎骨的命运。

不够完美。

他想,不够完美的造物,其结果便是毁灭。

拘束衣倒是完好无损,R-17动弹不得,默默放空脑袋,用唯一一只没有被封住的眼睛观察环境。

植物,很高大。黑暗,山坡,雨的味道好闻,血的味道好腥。

好多尸体。

还有一个活人。

R-17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他看见身前不远处的人形物体抖了抖,竟缓缓站起身,在原地踯躅片刻后朝罐子的方向走来。

黑暗无法影响R-17优秀的视觉,红得妖异的眼睛落在对方身上,他认出是刚才掀开布罩透过缝隙看见的那张脸。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看,看着男人一瘸一拐地靠近,不知何时月华透过破口融进R-17血一般的眼睛,他像是一种只会出现在黑夜里,在最隐秘的梦里的传说生物,勾勾手指,就让人忍不住沉沦。

男人站定在破罐子的正前方,显然在天人交战,倒霉到碰上泥石流,队友全死了,看来运输任务注定失败,现在他纠结到底是放出R-17,还是不管不顾自己逃命。

他犹豫了很久,在R-17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颤抖地用随身的军用匕首在玻璃破损处制造更大的破损,再扒开碎片,附身一点一点割开拘束衣的带子。

“对不起、对,对不起……”男人觉得自己脑子大概是坏掉了,居然会向一件被绑架的货物、一件价格昂贵的商品道歉。

但他迅速接纳了这一转变,一刀斩断捆住R-17的带子织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可毕竟是我救了你,救命的恩情大过天,从此以后你就……”

救?

R-17茫然地偏了偏头,不理解。

他现在是清醒的,没有营养液,没有罐子,没有让他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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