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迢也在外地的项目终于收尾,合上笔记本电脑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却难掩一丝轻松——总算能喘口气了。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翻了翻日历。这次出差比原计划多拖了三天,云冉知肯定又在念叨他“说话不算数”,女儿星眠怕是早就忘了视频里答应带的小兔子挂件。
“难得来一趟,去商业街转转吧。”他对自己说,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西装外套。打车到市中心的商业街时,华灯初上,沿街的店铺亮起暖黄的灯光,人流熙攘里飘着烤串的香气和奶茶店的甜腻。
他先钻进一家母婴店,对着琳琅满目的玩偶挑了半天,最后选了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公仔,绒毛软乎乎的,正好能塞进星眠的小书包。转身又看到旁边的首饰柜台,目光落在一条细巧的银链上,吊坠是颗小小的星星,像极了云冉知名字里的“冉”字,他笑着付了钱,小心地放进礼盒。
提着两个包装精致的袋子走在街上,晚风吹散了些许疲惫。他掏出手机给云冉知发消息:“在商业街给你和星眠挑礼物,猜猜是什么?”发送键刚按下去,就看见街角有家卖手工糖画的小摊,围着几个孩子,忽然想起阮桃西店里那张寻人启事上的孩子,脚步顿了顿,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希望那孩子也能像星眠一样,被人好好疼爱着吧。
正走着,街角一阵轻快的犬吠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抬眼望去,路灯下站着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孩,身姿纤细,眉眼精致,手里牵着绳的,是一只黑白相间的边牧。那狗狗站姿挺拔,耳朵机灵地竖着,正温顺地蹭着女孩的手心,尾巴轻轻摇摆,浑身的毛打理得干净发亮。
程迢也脚步顿了顿,眼底泛起些微的欣喜。他打小就爱狗,尤其喜欢边牧的聪明机灵,以前没结婚时,手机里存了不少边牧的视频,总念叨着以后要养一只。可云冉知对狗实在提不起兴趣,说不上来具体的缘由,就是亲近不起来,他也就把这份念想压了下去,平日里连路过宠物店都得加快脚步,怕勾出瘾来。
此刻看着那只边牧仰头望着女孩的模样,他忍不住多站了会儿,连手里的礼物袋蹭到了胳膊都没察觉。女孩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朝他友好地笑了笑,他也连忙点头致意,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这狗是真精神,可惜家里那位不待见,也只能远远看看过过眼瘾了。
江以苿看着边牧一个劲往程迢也脚边凑,忍不住弯起嘴角:“多多好像很喜欢你呢。”
程迢也正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多多毛茸茸的耳朵,闻言抬头笑了:“它叫多多?真可爱,眼神透着机灵劲儿。”
多多像是听懂了夸奖,尾巴摇得更欢了,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背。江以苿被逗笑了,顺着话头打趣:“你这么喜欢它,要不当它干爸?”
程迢也愣了一下,随即眼里泛起惊喜,语气都轻快了些:“可以吗?那我以后……能随时来看看它吗?”
“当然啊,”江以苿笑得眉眼弯弯,“多多也需要新朋友陪它玩。”
两人就着多多的话题聊了起来,从狗狗的饮食习惯说到训练趣事,程迢也说起自己以前想养狗的念头,江以苿则分享着带多多出门的趣闻。晚风带着街边的烟火气拂过,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连手里的礼物袋都仿佛沾了几分轻松的暖意,不知不觉间,话题已经从狗狗蔓延到工作、喜好,越聊越投缘,连周围的喧嚣都好像淡了下去。
聊到兴起时,江以苿看了眼手机时间,忽然拍了下额头:“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还没吃晚饭呢。”
程迢也这才回过神,肚子恰好在这时“咕咕”叫了两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巧了,我也没吃。这附近有家口碑不错的小馆子,要不一起?就当……谢谢多多认我这个干爸?”
江以苿爽快应下:“好啊,正好我也不知道该吃什么。”她牵起多多的绳,“多多也该遛够了,咱们找个能外带的,带点回去给它当宵夜。”
两人并肩往巷子里的餐馆走,多多乖巧地跟在旁边,偶尔停下来嗅嗅路边的花草。程迢也提着礼物袋,听江以苿讲她给多多做鲜食的讲究,也聊起自己出差时遇到的各地风味,从街边小吃说到家乡菜,脚步都透着轻松。推开门时,餐馆里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暖黄的灯光下,两张刚认识不久的笑脸相对,倒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自然而然地成了临时饭搭子,连窗外的夜色都显得格外柔和。
餐馆里人不算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小桌坐下。程迢也刚要点菜,服务员递来两杯水,又把纸巾盒放在桌中间。江以苿伸手去抽纸,他正好也想拿一张,指尖不经意间碰在了一起。
那触感温温软软的,像电流窜过指尖,程迢也猛地缩回手,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厉害,连耳根都悄悄热了。他低头假装整理桌布,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江以苿也愣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抽出纸巾递给他一张,笑了笑没说话。
菜很快上了桌,程迢也拿起筷子,心里那股慌乱还没压下去。他望着对面正低头给多多分鸡肉条的女孩,忽然觉得不可思议——从小到大,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身边的人总觉得他对狗的执念有点“幼稚”,云冉知更是提都不愿提,可眼前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人,不仅懂他说的每一个关于狗狗的梗,连提起多多时眼里的光,都和他想起理想中那只金毛时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兴趣相投的人,像迷路时撞见了同路的灯,心里又慌又亮,连咀嚼饭菜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只觉得桌上的热气混着窗外的晚风,都变得格外不一样起来。
原本定好的返程日期被程迢也找借口往后推了两天。项目收尾的工作明明早就处理完,他却对着电脑屏幕磨磨蹭蹭,心里盘算的全是找什么理由去见江以苿。
第一天说“路过附近,给多多带了点进口狗粮”,江以苿笑着把他迎进门,看多多围着新狗粮兴奋转圈时,两人靠在沙发上聊了半下午的养狗经;第二天又说“同事推荐了家不错的宠物医院,正好顺路,要不要带多多去做个体检”,江以苿爽快应约,路上聊起各自的工作,才发现两人居然都喜欢在忙完后去天台吹风。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对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反复斟酌措辞,明明前一晚才见过,第二天睁开眼就想发消息问“多多今天乖不乖”。有时在酒店走廊撞见同行的同事,对方问他怎么还不走,他只能含糊地说“还有点收尾工作没弄完”,转过头却脚步轻快地朝着江以苿家的方向走。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活了三十多年,从没对谁有过这样的冲动——不是刻意讨好,也不是功利性的接近,就是单纯地想多待一会儿,想听听她说话,想看看多多摇着尾巴扑向她的样子。那种棋逢对手般的投契,像温水慢慢漫过心湖,让他舍不得轻易抽身。
夜色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窗沿上。房间里只留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晕里浮动着暧昧的余温。程迢也靠在床头,指尖还残留着她发间的香气,江以苿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肩窝,带着刚褪去的慵懒。
喜欢是真的——是聊起狗狗时眼里同时亮起的光,是并肩走在街上时脚步不自觉的合拍,是每次对视时心头那阵细微的颤栗。身体的吸引也是真的,像藤蔓攀着老树,自然而然地缠绕、收紧,在某个瞬间冲破所有克制,跌入滚烫的浪潮里。
可当那阵眩晕般的欢愉慢慢退去,寂静漫上来时,云冉知的脸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是她每天早上摆在餐桌上的热牛奶,是她抱着星眠在视频里朝他挥手的样子,是临走前她替他熨烫衬衫时,袖口处那道整齐的折线。
程迢也猛地坐起身,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落地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江以苿被他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半是刚才还在发烫的甜,一半是骤然冷却的慌——那点“找到同类”的欣喜,此刻全变成了扎人的刺,提醒着他肩上还扛着的家,和那个等他回去的人。
程迢也的声音发紧,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我……我结婚了,对不起。”
江以苿慢慢坐起身,被子滑落肩头,她看着他,眼神里没了刚才的柔软,只剩一片冰凉的锐利:“你爱我吗?”
程迢也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当然爱了。”话一出口,又觉得喉咙发涩——那份冲动里的喜欢,此刻被愧疚撕得七零八落。
“那就回去跟她离婚。”江以苿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既然爱我,就不该拖着。”
“可是她又没犯什么错……”程迢也的声音低了下去,脑海里闪过云冉知安静收拾家务的样子,“我们还有孩子……”
“没犯错就不能离婚了?”江以苿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不离我就告你□□。”
程迢也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离婚,我就去警察局告你□□。”江以苿往前凑了凑,眼神里带着威胁的寒光,“你不是爱我吗?现在离婚多正常啊,跟家常便饭一样,怕什么?还是说,你那点‘爱’,根本就经不起半点折腾?”
程迢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刚才的温存像场醒不过来的噩梦,眼前的人陌生得让他心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悔意和恐慌。
时间线悄然回溯,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的开篇那一章。
一个月的冷静期像磨人的砂纸,把最后一点温情都磨得发涩。民政局的走廊白得晃眼,程迢也手里捏着那本刚盖完章的离婚证,指节泛白。
云冉知站在他对面,穿着件素净的白衬衫,头发束得整整齐齐。她接过自己的那本,指尖轻轻拂过烫金的字,没抬头看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阿也,你自由了。”
这声“阿也”,以前总带着三分娇嗔七分依赖,此刻却轻得像羽毛,落地就散了。程迢也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比如“对不起”,比如“以后好好照顾星眠”,可话到嘴边,全堵成了一团乱麻。
云冉知已经转身往外走,步伐不快,却没有一丝犹豫。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没回头,也没停顿。
程迢也望着那个背影,手里的离婚证忽然变得滚烫——他费尽心机求来的“自由”,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西西装饰的生意近来越发红火,订单像雪片似的飞进来,阮桃西几乎脚不沾地,整日被繁杂的事务缠得团团转。好在店里雇了不少得力的店员和手艺精湛的工人,日常的材料清点、客户接待、施工监督这些琐碎活儿,她早都放心地交了出去,不用再事事亲力亲为。
即便如此,她的日程表依旧排得满满当当。大多数时候,阮桃西不是埋首在电脑屏幕前,指尖在键盘和鼠标上飞快舞动,专注地绘制着一张张精细的3D装修图纸——从整体空间布局到墙面配色、家具摆放,每一个细节都要反复打磨,直到方案完美契合客户的需求;就是揣着那台沉甸甸的POS机,在接待区和办公室之间来回穿梭,一会儿是刚敲定方案的客户满面笑意地来交定金,她得仔细核对金额、开具收据,耐心解答对方最后的疑问;一会儿又是工程竣工后,业主满意地结清尾款,她一边操作机器刷卡,一边和对方确认后续的保修事宜,脸上始终挂着温和又干练的笑容。
忙归忙,看着店里的订单簿一天天增厚,看着自己亲手设计的方案一点点落地成温暖的家,阮桃西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踏实和成就感,连带着指尖敲键盘的力道都轻快了几分。
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微风,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来人身形挺拔,白T恤配黑色工装短裤,衬得眉眼愈发清爽,瞧着年纪不大,只是眼神扫过店内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他见没人立刻迎上来,眉头微蹙,开口问道:“人呢?怎么没人接待我?”
声音不高,却带着点被怠慢的不悦。阮桃西刚在电脑上保存好一份3D效果图,闻声抬头,负责前厅接待的店员不知去了库房还是洗手间,她便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脸上挂着职业性的浅笑:“抱歉,店员暂时走开了。您好,是想咨询装修的事吗?方便的话来这边坐,先填下基本信息吧,我好给您大概讲讲。”
她指了指接待区的沙发,旁边茶几上放着印好的客户信息表。
年轻男人没挪步,只是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气缓和了些:“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想先问问,全包和半包哪个更好?”
阮桃西走到他面前站定,语气诚恳:“这还真没法直接说好坏,主要看您的具体情况。”她稍作停顿,解释道,“如果您平时工作忙,没精力跑建材市场、盯施工进度,全包会省很多事;但要是您想自己挑些材料,或者对设计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愿意多花时间跟我们沟通,半包可能更合心意。”
林书淮抬了抬眼,语气比刚才松弛了些:“我不是本地人,是因为工作调动才过来的,打算长期在这边待着,就先买了套房子。”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蹭了下T恤领口,眼神里多了点温度,“等装修好了,就把我儿子接过来住,顺便在这边给他找所学校。所以说……我对其他地方没什么太高要求,能住就行,一切从简也没关系。”
说到这儿,他特意强调了一句,目光落在店内展示的儿童房设计图册上:“唯独儿童房,我想弄得漂亮点、舒服点,毕竟孩子还小,得让他住着开心,能尽快适应这边的环境。”
阮桃西脸上的笑意更柔和了些,顺势问道:“那小朋友现在多大啦?要是方便的话,下次可以带他过来看看呀,让他说说喜欢什么——比如是不是喜欢小汽车、动画片里的角色,或者更喜欢蓝天白云这样的颜色?我们好照着他的喜好来设计,这样他肯定会更开心的。”
林书淮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刚满三岁,正打算九月份送他去幼儿园呢。”
“三岁……”阮桃西重复着这个数字,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了一瞬。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蔓延开一阵细密的疼。她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如果她的孩子没丢,今年也该是这样牙牙学语、快要上幼儿园的年纪了。
那点情绪来得又快又急,她很快稳住神,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里添了点不易察觉的温软:“三岁正是可爱的时候,对什么都好奇。儿童房设计得有趣些,他肯定会很喜欢的。”
阮桃西刚送走林书淮,转身要回办公桌整理图纸,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云冉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脸上没什么血色,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瞧着比往常憔悴了不少。
“阿冉?”阮桃西愣了一下,快步迎上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你不是一向在家陪着星眠吗?”
云冉知抿了抿唇,声音低哑得像蒙了层灰:“桃西,我想跟你聊聊我的心事。”
阮桃西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拉她到沙发上坐下,语气放柔了些:“怎么了这是?我亲爱的老妹,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云冉知攥着衣角,指尖泛白,沉默了几秒才抬眼,眼眶泛红:“我离婚了。”
阮桃西瞳孔微缩,刚要追问,就听她继续说:“可是我没要星眠……我当时就想着,不带她在身边,我或许能活得痛快些,能重新开始。可真到了这一步,我又觉得自己没那么狠心——我好想她啊,一闭上眼全是她喊妈妈的样子。”
“停,停一下。”阮桃西被这一连串的话砸得有些发懵,抬手按了按额角,“这信息量也太大了……你什么时候离的?前阵子不还好好的吗?”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妥,她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先不问这些。只是……”她看着云冉知泛红的眼,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
阮桃西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担忧:“那你现在住在哪儿?手里的钱够不够用?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吧?”
云冉知抬了抬眼,勉强扯出点笑意,声音里透着股故作轻松的韧劲:“放心吧,工作早就找好了,都入职一阵子了,慢慢也上手了。住的地方也安顿妥当了,租了个小公寓,虽说不大,但收拾得还算舒服,不用操心的。”
她顿了顿,像是怕阮桃西再追问细节,又补充道:“你看,我这不是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嘛。”只是那笑容没撑几秒,就又黯淡下去,落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轻轻蜷缩起来。
阮桃西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沉了沉:“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婚怎么说离就离了?”
云冉知低头抠着沙发上的纹路,语气听着淡淡的,像在说别人的事:“他上个月出了趟长差,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个女的。就那么直愣愣地跟我说,不爱我了,要离婚。”
阮桃西听得心头火起,音量都拔高了些:“就这?他带个女人回来,说句不爱了,你就同意了?”
云冉知抬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语气里带着股硬撑的洒脱:“不然呢?闹吗?哭闹纠缠就能让他回头?我才不做那丢人的事。这世上男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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