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南宫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活不了，才会拼命想要为她和母亲留下一条后路。
倘若她能争气一点，南宫衍就不会被要挟，他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南宫玥的手指倏然攥紧，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毒蜂在脑中肆意振翅，将南宫明的那句话一遍遍刺进脑海。
“怎么样？成为杀人凶手的感觉如何？”
南宫明精准地拿捏了她那一瞬的自疑，“其实你和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不是吗？”
呼吸骤然凝滞，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尖锐的痛楚，南宫玥迎着他的目光，坚定道：“我和你……不一样。”
她的声音破碎，眼泪抑制不住滚落。
“杀人的是你，作恶的是你，妄想把我拉入深渊的人也是你。”
南宫玥微抬下颌，稳着声线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愧疚、自责，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好抵消你良心所遭受的谴责。”
这一切她都明白，可她还是止不住地心痛。
南宫明敛了笑，对于她的清醒颇感意外。
“你果然很有家主的风范。”他讥讽道，“但也仅限于此，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救不了，枉称炼丹天才。”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炼丹天才，你不必激我。”南宫玥恢复了镇定，她想知道的事都已明了，既然南宫明手里没有解药，便不必再和他浪费口舌。
她转身欲走，身后传来南宫明沉凉的声音：“你以为你走得掉吗？”
南宫玥脚步一顿，周围烛光陆陆续续被点亮，狭小黑暗的石室顿时被昏黄的光线填满，待看清眼前景象，她的瞳孔骤然紧缩，一个踉跄向后靠在石壁上。
石室周围站满了人。
活生生的人！
可是，他们静默地站立着，面容呆滞，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烛火映在他们惨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显得格外诡异。他们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仿佛只是一具具披着人皮的躯壳。
南宫玥的指尖微微发抖。
从她进石室开始，这些人竟然一直都在！
离魂丹？他们全部都被离魂丹控制了。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南宫玥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宫明：“你究竟想做什么？”
南宫明对她脸上惊恐的神情非常满意，收起了手里的火折子，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你说，若被控制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南宫玥眉心紧蹙，骤然反应过来。
麒麟军？
他想用离魂丹控制麒麟军？
“你疯了！”南宫玥震惊到瞳仁颤动，质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烛火忽地一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暗影。南宫明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低笑道：“其实，自小看着你长大，若要杀你，还真有点舍不得……”
南宫玥意识到极度的危险靠近，后背紧贴着石壁，却无处闪躲。
南宫明道：“若你能答应乖乖地顺从我，助我成就大业，或许我可以留你一命。”
“大业？”南宫玥脑中快速思考，“你想造反吗？可逝者已逝，你这么做有何意义？”
况且，仅凭一丹药就想造反，简直是痴人说梦！
南宫明看到了她眼里的质疑和一闪而过的不屑，他敛了笑意，眸色阴沉地看着她：“所谓嫡庶之分，礼义法度，不过是上位者用来蹂躏普通人的借口罢了，若非这些礼法误我，我怎会失去挚爱，倘若站在权力顶峰的人是我，我一定会改写这世间的不公，这——便是意义。”
“其实我很想让你亲眼见证我成就大业的那一刻，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炼丹天才……”
说话间他已经在南宫玥面前站定，短刀的冷光映照在她脸上。
南宫明继续道：“可现在想想，你若不死，我心难安。”
刀尖倏然抬起，他一手制住南宫玥的肩膀，一手挥刀直指她的心口。
南宫玥脸上骤然失色。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撕裂死寂——
“嗖”的一声，箭矢如电，瞬息穿透南宫明持刀的手腕，短刀应声落地，在石地上撞出清脆的响声。
鲜血喷溅，箭矢的冲击力将南宫明射倒在地，他痛苦地按住了伤口，猛地转头。
百里聿风眸若寒星，将手中长弓扔给身旁的亲卫，疾步上前，一把将南宫玥揽入怀中。
“可有伤着？”他嗓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与心疼。
南宫玥攥紧了他的衣襟，能感觉到他胸膛下剧烈的心跳，想必也被吓到了吧。
她抬头冲着百里聿风摇了摇头，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只是一柱香时间已过了吗？”
百里聿风眉头紧锁着上下扫视了一番，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方道：“我等不了一柱香。”
“你……你怎会知道此处？”南宫明喉结滚动，染血的手腕疼得发抖。
明明只有南宫玥一人前来，甚至还是在中了离魂散的情况下，绝不可能与百里聿风里应外合。
南宫玥平复心情，冷眼看他：“二叔，论心计我确实不如你，但我还不至于傻到自投罗网却毫无准备。”
一个时辰前，临近昭成寺的山脚，南宫玥坐于马车中，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图纸。
此图纸是前几日她从璟哥哥那里要来的，上面画的正是昭成寺的地盘图。
三年前，昭成寺扩建之前，曾让钦天监勘测风水，此图正是璟哥哥亲手绘制。
她早前便猜想过，以二叔的性格，即便逃出城也不会甘心就此躲藏一生，定会蛰伏在某处伺机而动。
而最大的可能便是昭成寺。
那里供奉着百里大将军和孟氏的牌位，寻常香客无法入内。
孟氏是他藏在心底的月光，这牌位也是他唯一能贴近念想的地方。躲在此处，既是为了日日对着心爱之人的灵位寄托痴念，也是对百里大将军和其惨死族人的无声挑衅。
更重要的是，这寺中极有可能藏着一个与他院中一样的暗室，藏身的同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炼制禁丹。
从地图上看，昭成寺最北侧有一块荒地，毗邻崖壁，岩层松散破碎，不适合作为寺庙主体建筑的地基，但崖体内部却可凿洞，外部仅留狭小入口，形成隐蔽暗室。
当初找璟哥哥要图时，的确有赌的成分，但从她收到信的那一刻，她便知她赌对了。
南宫玥取了笔墨，在那块荒地上画了个圈，而后叫停了马车，后方随从的数十个亲卫跟着勒马停下。
她掀开帘子，对着蒋翼吩咐道：“派一队人根据此图指示，从小路上去，找到位置后务必先藏好踪迹，等我的指令。”
蒋翼接过图纸，查看后问道：“夫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位置，何不直接冲进去将他抓起来？”
南宫玥摇头否定：“不可，未亲眼见证，尚不能确定他是否就在此处，即便真的有暗室，其中情况我们也全然不清楚，贸然进入只会打草惊蛇，他既以解药诱我独自赴约，想来应是另有所求。”
蒋翼似懂非懂道：“可南宫明此人阴险狡诈，属下实在不放心让您一个人进去。”他提议道，“要不就让属下随你一同去吧。”
南宫玥犹豫了一瞬，但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好不容易有了二叔的踪迹，绝不能再节外生枝，让他给跑了。
她思考片刻，吩咐道：“这样，我进寺后，若一柱香时间还未出来，你便带人进来寻我，但在此之前，你们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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