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饥荒（十八）
"宙"的时代人与人的关系还很简单，家族的组成也并不复杂。
“宙”的家族和背景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她本人格外聪明大胆，就足以欺骗神明、自此改变了家族的命运。
当时人们还不擅长欺瞒，会记录下所有的故事、任人翻阅，只是感兴趣的人并不多，“宙”是其中一个。
她从历史中了解到了一些东西，又自己悟到了一些——她没有记录自己背叛同类的故事，只让人传唱神授王权。她敏锐地意识到了文字的重要性，用权力和美食让最博学的家族世代为她服务。
白宙也清晰得记得部落的历史，记得文字发展过程中那里程碑式的人物。
那人创造出了五花八门的字词，不过记录下这些、并创造出“书”这一概念的又一里程碑人物是她的女儿，白宙姑且称之为里程碑二号。
在里程碑二号的表述中，母亲最伟大的成就是表达出了风和自由。
白宙在眼前空白的木片上刻下那两个符号：三道弯曲的风是斜线，站在风上的人是自由。
一阵微风拂过，原本紧闭的门就这样被吹开了。
颤巍巍的门板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痕迹。
气喘吁吁的盛夏和身后的四个男生在疑惑中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我就说应该用脚踹吧？”一个男生自得道。
身旁的同伴用手中木棍敲了一下他的腿，收获一声痛呼后嘲笑道：“你真看得起自己的脚……”
盛夏没有搭理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风吹来的方向。
无论是从盛夏还是“夏”的见闻来看，这都是一座朴素得有些简陋的神殿：只是比其它的房子高大、空旷一下，如果不是最前方摆着贡台、粗糙的石像抱着一束谷子，她可能都无法确定这是神殿。
正前方的贡台上放着空白的一张树皮——从前最高级的记录载体。
盛夏拿起旁边的刻刀陷入沉思。
“姐，你要写什么啊？”一旁的男生忍不住问道。
“我知道的不多，在神明前，最久远、最重要的记忆……”
“从今往后，我将以你的名义治理人间，赐人姓氏，划定疆域，建立秩序。人们向我低的每一次头，都是对你的臣服；而人们对你的每一次背叛，都是罪无可恕的忤逆。”
盛夏缓慢地念出每一个王都会在即位时对着神像宣誓的誓言，也是被“夏”砍翻的贡台上的那份誓词。
她缓缓地刻下并不熟悉的符号，或者说文字。
几个男生从看到她刻下鬼画符时的担忧，到她流畅刻下越来越多字符的震惊，最后都十分钦佩的看着她。
“两天学会一门外语吗？”其中戴着厚厚眼镜的一个男生看着她喃喃自语。
盛夏收回了本来打算说出口的“其实我学了几十年”，坦然享受着众人敬佩的目光。
谷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身后，一开始甚至没有人发现。
【神明的眷恋已触发。】
盛夏瞳孔一震——这是之前林遇遇到致命威胁时才被动出发的效果。
阴冷的风穿过在场五人的身体，一瞬间刺骨的寒凉让几人动弹不得，仿佛灵魂和关节一起被冻结。
谷鬼就这样飘过，庞大的鬼影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然后又继续向前，飘到了祭台处。
五人的身体渐渐回温。
盛夏回味着那一瞬间的濒死感，觉得像是……同化？这是在谷鬼吞噬下生存的方法吗？
“我们又救了你们一命。”盛夏看着还在打哆嗦的几个男生。
与此同时，谷鬼的身体卷起了那一席誓言，发出尖厉刺耳的鬼啸。
——
神殿中已经被林遇和黑衣女人翻了个遍——黑衣男人依旧用剑架在教授脖子上，以此威胁徐长焰原地站着不许乱动，防止她捣乱。
“还是没有线索，”黑衣女人开口，“我们连下面的地宫附近都找了两遍。”
林遇紧紧抱着装着幼苗的包裹：“你想换地方就换吧，反正我不出去。”
黑衣女人：“你到底为什么……诶！轻点，一会儿真弄折了！”
林遇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一方面她不想离自己和室友失散的地方太远，另一方面，她是真的觉得这里就是王朝的终点，神明被废黜的地方，神殿应该是第一现场。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几人再次陷入僵局之时，一阵风拂过，除了林遇的四人都瞬间警惕起来。林遇注意到他们的反应，也把手放在了刀上。
从大门向外看去，越来越暗——不，不是天色变暗，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遮蔽了天光。
谷鬼要来了。
不远处原本有隐隐的人声，继而突然增大变作了哭嚎声、叫骂声还有战斗声。
然后骤然归于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只留下了不祥的风声还在呼啸。
殿内几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已经来不及跑了，此时出去大概率会迎面撞上谷鬼。
“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先放开她！”徐长焰压低声音咆哮。
“她们！她们有能防谷鬼的保护罩！”林遇突然想起自己刚从壁画中|出来的时候，也是谷鬼刚被放出来时，见到两人正躲在保护罩中。
黑衣男人手上的剑加重力道抵在了教授脖子上，印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教授轻轻叹了口气：“你们都过来吧，来我身边。”
徐长焰脸色难看，站在原地：“人太多了，我……”
“徐长焰。”
徐长焰脸色难看地走向她。
谷鬼鬼影溢入大门的瞬间，金色的保护罩展开，将五人全部笼入。
教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唯有唇缝中剩下一抹鲜红，继而嘴角流下了鲜血。
林遇只觉眼前骤然一暗，仿佛陷入了流动的灰色乌云中。连保护罩散发的暖意和金光都很难抵消那种阴冷感。
谷鬼终于过去，几人重新恢复视线时，只见那谷鬼的身影已经飘到了最前方，和高大的神像重合了起来。
神像前原本空空荡荡的贡台上，突然出现几样烤肉、水果等贡品、一束成熟的谷子、还有一张写有文字的树皮。
几人就这样和谷鬼对峙了半晌，谷鬼似乎没有伤人的意愿，就那么静静地停在神像上。
正在这时，教授喷出了一口鲜血向前栽去，保护罩骤然消失。
黑衣男人下意识地撤开了剑，徐长焰眼疾手快地将教授拉到了她的身后，远离几人。
黑衣女人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原本“昏迷”的教授也在此时睁开了眼。
林遇抓紧了包裹。
不过谷鬼并没有施舍给任何人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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