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明来了圆峤多少年,就穿了多少年的深衣大袖。手中要务尚未完全分派出去的如今,她自然还是这一身庄重典雅强调地位的装束,长长的袖子加上滚边,能盖住手腕与半截手掌。

她撩开衣袖,将红线与银镝戴在手腕上,一身深深浅浅的青绿与白金之间,便多出了一抹红,与一点银。

更妙的是,这位丰饶的行者不着华饰不戴高冠,连束发用的长簪都是桂枝桑叶,此时浑身上下唯一的饰品,就是手腕上朴素至极的红绳与银镝。

质明拨弄着手腕上的饰品,笑吟吟地望着岚:“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岚将军难不成还要临阵脱逃?”

高束长发,身形挺拔的男子讷讷不言,虽然神情不显,但熟悉他的人大概都能发现他此时的进退失据。

恰巧,质明就是这艘仙舟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这样的场景其实颇为眼熟,岚此人在犹豫不决、情况又不是特别紧急时,便会拧眉不语,非要先自己与自己辩个明白才肯开口——不然怎么说这人又愣又轴。倘若是军机要务,国家大事,等待他的决断自然未尝不可,但如果是今日这种无伤大雅的情况……替他拿主意就可以了。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哦。”质明轻飘飘地说。

被人代为做决定,这种事岚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通常是一些庆典节目要不要上场之类的小事,但如今这一桩,还是让他微微睁大了双眼——这也是能轻易做决定的事吗?

为什么不是呢?质明挑眉。

“……某只是觉得,此物粗陋,不太衬你。”

岚的金眸停留在质明从繁复衣袖中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上,克制地注视了片刻,就收了回去。

质明的耐心十分充足,也乐意同现在看起来快要熟了的岚兜圈子:“那你觉得什么衬我?”

岚便想起自己手下士卒偶尔会谈起的家中情况,也想起守眠之前听见袍泽的思念和调笑。常在行伍的军士大多无暇看顾家中,多半由妻子独自操持,因此每逢休沐,已有家室的同袍要么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自己当礼物,要么便去挑一些看得过眼的物件,精心包装然后送出去。

鉴于质明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像个没什么物欲的工作狂,不在意排场也不在意权势,岚这颗在风月之事上毫无建树的脑子,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把自己打包送过去之外的选项。

但这未免……太、太孟浪了!

见他半晌没说话,神情更添窘迫,质明便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调笑:“我倒觉得这很好。”

今日细雪,两人落座在庭院中的石桌旁,温酒一盏,静观白梅。岚自是心乱如麻无心赏景,但质明却颇有兴致,细雪落到她缎子似的白发上看不分明,落到白梅花瓣上也不分明,落到石桌上、衣裙上,就迅速化为了一点水痕,这细细的雪或许与雨无异。

端起酒杯浅浅沾了沾唇,质明轻笑一声,宽慰道:“什么物件都好,毕竟无论何物都是你的心意,对你这么个锯嘴葫芦而言,心意最重要。”

岚:……

岚没有被安慰到。但也后知后觉这场对话已经完全被质明主导,他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对这件事本身的犹豫和迟疑,只纠结起了究竟什么东西更衬她。

质明,恐怖如斯。

一边想着,他一边端起酒杯,也不说话,就闷头一直喝。

质明捏着酒杯,抬头去看横过石桌顶上的一枝白梅,慢悠悠地提醒:“喝不醉也少喝点,这酒我是从承阳那里拿来的,不多,见了底她怕是要找你撒泼打滚。”

“且让她来。”岚道。

质明又笑他:“噗,她来了你就好趁机离场,是也不是?我有这么可怕么。”

岚支吾了一下:“……是某心中有鬼。”

质明当即便笑骂一句:“你这人,怎么又骂上我了。”

岚愣了一下,刚想说自己没有冒犯之意,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质明这是又在调笑他。

几次三番逗弄下来,岚终于生出点微不可查的恼意:“你又戏弄于某。”

质明看着似乎没有半点心虚,反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从前诸事纷杂,觉得你有趣也不能多逗逗,不是这边出事就是那边救火,如今这不是天赐良机,恰逢其会么。”

她今日笑得格外多,发间的细雪也融化得格外快,白梅的香气泛着冷,萦绕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岚看得有些痴了。

质明没有像以往一样回避他的目光,大大方方与他对视,只是带着符文的金纱看不出她的目光如何,只听她道:“说起来,确实有一桩事情需要你参谋参谋。”

岚像是终于想起来质明方才的告诫,放下了捏着的酒杯,也放过了弟子的珍藏:“愿闻其详。”

“地衡司搬走之后,我这里剩下的也就不多了,春耕之前应该能走干净……你陪我去扶疏天挑些花木吧。”

年节前后,葳蕤行道更是清净,负责最千头万绪民生问题的部门终于从建筑群里单独分了出去,叫人拟了个名字,如今唤作地衡司。

地衡司主管民生户籍,广义上的社区工作也归他们,基础治安管理也和他们有关,什么都沾点,是以千头万绪。他们以前占据的面积最大,如今空出来的位置也最多。

质明早便在规划葳蕤行道的生态布局,之前空出的不多,随意安插也就是了,但现在不同。

不仅是多了不少空间,也多了个需要确确实实考虑他喜好的人。

“何处栽白梅,何处立竹海,雪松在何处,柘木又在何处……我一个人可想不了这么多。或者说,我最擅长的是让它们无论怎么排布都欣欣向荣,一派繁盛,但繁盛归繁盛,却不一定美观。”

兴致起来,她便在原地四处指点,向岚介绍,末了,才问:“你要栽点什么吗?”

岚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一句:“不要银杏。”

那一日殿上,就在岚眼前坠入魔阴的贵胄,实在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质明也心有戚戚焉:“……确实不太吉利。”

细雪终于停了,冬日少有的阳光破开了云层,融融地落下来,积在白梅花瓣枝头的雪融化,啪嗒一声落到了岚已然放下的酒杯里,也有一两滴落在了他的额头,冷得那处的皮肤一阵紧绷。

他没有躲,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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