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已经绕上了阿夏尔脖颈,在先前划出的伤痕上交错着又切出了新伤。在疼痛和窒息感袭来的瞬间,那些绕住他的红线突然全部碎成了粉末。

阿夏尔看不见魔法的具象,但这瞬息间的变化救了他的命。

他停滞了片刻,捂着喉咙弯下身,趴在沙地上大声咳嗽起来,脖颈溢出的血流过他的指缝。

西里斯愣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魔法为什么会瞬间全部失灵。

即使本能地想要再度凝聚红线,却因为自己满溢的杀意而无法成形。

缔结契约的心脏传来剧痛,警告他停止违背命令的行为。

那是西里斯能找到的,作用力最强的契约,其效果当然也能够限制他。

契约的效力是绝对的。

即时性的“愿望”,会得到强制执行。

西里斯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没有消弭的暴怒上更添一层怒火。

他惊怒地看向艾玛:“我说过,‘不要随便许下第二个愿望’!你在做什么?为了这种人浪费掉一个愿望!”

艾玛走到他面前:“西里斯,冷静下来。”

“他没有活下去的价值!放弃为家人愤怒的废物,只想着自己未来的懦夫,跟他的家人死在一起才更好!”

“西里斯。”艾玛加重语气,看着他的眼睛,“你在为了谁而愤怒?”

西里斯冰冷地回望她:“为了他白白死掉,却让这懦夫有机会活下来的家人。不应该吗?”

“你在为了谁愤怒?”艾玛又重复了一次。

西里斯这次没有回答。

他盯着艾玛的眼睛,不知道妄图看出什么。很久之后,那种冰冷的火焰也慢慢在他目光里熄灭了。

他向旁边的沙地上看了一眼,阿夏尔还趴在地上呛咳。

“既然你愿意为他浪费一个愿望,我不会再杀他了。”西里斯的语调没有感情,“随你高兴吧。”

“西……”

艾玛想再说点什么,但伸出的手没碰到他肩膀。

西里斯向她身后的营地走回去。

艾玛停顿了两秒,走到阿夏尔身边,蹲下身,用魔法帮他处理颈上的伤口。

艾玛把阿夏尔送回了营地,托给商队里的人照顾。她向阿夏尔要求对刚才的事保持缄默,阿夏尔点了头。

她在自己的营帐附近找到了西里斯。他换了身衣服,把换下来的那套沾满血的捏在手里,火焰从他手心升起。艾玛在火焰中隐约看到夹在布料里的浅黄色纸张。

西里斯向她回过头,火光亮在他眼里,却冰冷像石像。

他说:“有什么事吗?”

艾玛看见火焰在他手里迅速消下去,因为可燃烧的物质太少。

他们这样的魔法师凭空引火不是难事,但这样和火焰亲肤接触也一定会烧伤。

她停顿了一下,说:“我想,你在生气。”

“我总是在生气。”西里斯说。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西里斯看着她的眼睛,直到火焰的亮光在他们眼里都熄灭了,他偏开视线,把手里的灰撒在地上。

“我从来没有理解过你们。但反过来说,对女巫而言,我也一样不可理解。或许就是这么回事。”

“抱歉,那时候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想到这样可以阻止你。”艾玛说,带着点小心的不确定,“我太轻易用掉这个愿望,让你生气了吗?”

“确实,有一会儿,我在想:看来我平常太好说话,让你产生了这个契约没什么用处的错觉。”

西里斯说:“你是女巫,你的愿望可以牵动很多东西。如果有那个‘契约’的帮助,你经过它许下的愿望会被放大。要是你通过契约许愿杀死我,或许真就做得到。

“——但也只是我自私且主观地如此希望。那三个愿望是送给你的代价,你要怎么使用本来是你的自由;我在此之外又附加给你多少额外的东西,也都是我自愿。为这种事生气太蠢了。”

他的目光放在艾玛身上,带着距离的:“我没有想好告诉你我的事,一开始只是因为你还太年幼。我从未想过会遇见刚觉醒的女巫。

“我希望你不要受我太大影响,拥有一套更常规的善恶评判标准。那样在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之后,你会相信我是应该被杀死的。”

西里斯没有表情地望着她:“但现在我知道你不会。”

艾玛说:“嗯,我不想杀死你。”

“女巫总是这样。”西里斯说,“我行我素,随心所欲,自己不在意的就全都不关心。如果没有契约,答应了也会随时反悔。有契约也只是这样。”

“我没有想过要对你反悔。”

艾玛走近一步,手放在心上,目光平稳且温和:“如果你需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

西里斯的眼睫动了动,像夜风里沙尘拂过。

他说:“最早我想过,如果你是个糟糕的契约对象,我会骗你用掉两个愿望,在契约最稳固,效力最强的时候杀死你。杀死女巫会受到天罚,杀死契约对象会让我被契约反噬,我求之不得。

“但即使这种程度的反馈也未必能让我彻底死去。我不想冒险。找到你太困难了,我已经等得太久,没有信心再等到下一个这样的机会。如果你不能杀死我,杀死我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西里斯直直望进她的眼睛,却像没有在看她一样:“如果我今天失控了,在这里,你没有办法杀死我。你还做不到。”

“我不想杀死你。”艾玛说。

“不是想与不想,而是你还没有那样的能力。”西里斯说。

“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足够?”艾玛困扰道,“这几年我的魔法成长了很多,但还没有强过你。你也几乎没教过我有关魔法的事。”

“我不敢自称女巫的魔法老师。你们在魔法上的才能与生俱来,凡人终其一生无法想象。如果说谁有资格教导你们魔法,恐怕也只有……‘神明’本身。”

艾玛愣了一下。

“之前我们一直随机找商队,临时决定下一次的目的地。离开费拉约尔斯之后,兜兜转转地向东北方移动。”西里斯的视线在远处的沙地上划了一圈,“我们接下来向东南方走,选最直接的路——到‘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去。”

他对上艾玛的眼睛:“‘阿瓦托芬’,意思是‘地上的月亮’,月神神殿所在的地方。”

“‘阿瓦托芬’。”艾玛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你去过那里吗?”

“不。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打算造访神殿。月神神殿已经有两百多年不曾有女巫在位,如今,你又在这里。”

西里斯说:“对神殿来说,女巫是特别的。对女巫而言,那里也有其他意义。我不知道它具体的特殊之处,但那肯定不会只是被人类随意选中并冠名的信仰之地,否则,它不可能留住过那么多位女巫,也不会使得建立在那片土地上的神殿千年而不倒。”

艾玛思考片刻:“在我们旅行的途中,我听过很多有关神殿的传说,还有人借着行商的机会传教。我确实对那些故事里的‘神殿’……很有兴趣。

“我想过,我总有一天会去看一看。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神殿有丰厚的资源,千年来积攒的书籍和秘藏。如果你去到那里,这些资源全都能对你开放。那里是你的神殿,你的主场。”

西里斯停顿了一下,接着沉默了一会儿。

“我自认擅长制定计划,”他说,“但后来发现,我总在高估自己。就像现在,我无法向你保证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你必须尽快变得比我更强大。”

“我希望过借助那个契约许愿,钻规则上的空子,能让你在杀死我时不需要付出太大代价。

“我又预设了太理想的概率。我不想再冒这样的风险。”

“我不希望你死去,艾玛。”西里斯说,“如果可能,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你不必牺牲性命杀死我的话,我希望那是最好的结果。契约可以什么都不是。”

艾玛愣住了,有一会儿完全没能反应。

西里斯向她走过去,艾玛下意识向他伸过手,西里斯却向后避让了一步。

“就算说这样的话好像已经太迟。”西里斯看她片刻,视线走到她身后去了,“保持距离对我们彼此有好处。道歉的话我可以再说很多次,但我知道你不喜欢听。”

罗琳犹豫了好一阵子是否还要去停靠原目的地的绿洲城市。如果变换目的地,商队剩下的物资就有些吃紧;但那些“强盗”的异常大概率与绿洲城市有关,她不敢冒这份风险。

但西里斯对她说,可以放心停靠,不会有问题。

危机的解除有很大一部分是西里斯的功劳,他的话对决策很有分量。

如今商队的人知道了他是这样一个厉害的魔法师,也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就像西里斯所说,停靠绿洲城市之后,一切风平浪静。罗琳照常去置换物资,商人们也正常地开展交易。

艾玛在旅店照顾阿夏尔,给伤员们帮忙,替罗琳处理杂务。西里斯则有很长时间找不到人影,偶尔回来一趟,好叫罗琳他们安安心。

西里斯说他在处理强盗这件事的收尾,对不明白此事蹊跷之处的商人们解释为:在和当地商会讨论如何进一步应对附近流窜的强盗,避免这样的事故再度发生;对于像罗琳这样的知情者,西里斯则解释为他在应对事件背后的人。

自然所有人都接受了他的说法。只有同样对占卜术和贵族把戏略知一二,并且了解西里斯的艾玛来说,这话只有一半能信。

西里斯不在乎大部分事情,艾玛偶尔和他产生什么矛盾冲突的时候,他会尝试说服或诱导艾玛理解他的选择,也或者会直接让步,按艾玛说的做。

那些矛盾很细小,显得争执的过程如同在开玩笑。

而巨大到无法退让的冲突很少见,就像这一次。

西里斯碰见艾玛时仍然会平常地打招呼,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但神情语气里过度的平静甚至冷淡是很显然的。同行了一段时间,对他们有所熟悉的人都能感到这前后的差别。

知道更详细情况的阿夏尔也感到不安。

他没有完全听清西里斯和艾玛当时对话的内容,更难以理解其中的具体含义,但他们的争执与他有关,这他还是知道的。

艾玛安抚他,说是因为其他事情。

不全是假话。艾玛想。

她其实知道,即使没有遇见阿夏尔,这样的矛盾也总有爆发的一天。

他们只是无视着那些无法回避的问题相处,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这样的平衡是脆弱的,一点意想不到的外力就会使它崩毁。

打点完该打点的事情后,商队再次启程,离开了那座绿洲城市。

艾玛近来情绪不太高,笑得比从前少了。西里斯的表情则显然比从前冷了两个度。

旁人之前以为他是喜静内敛的性子,平时还算能跟人搭几句话,偶尔也会开点玩笑;但近来他嘴角就没抬起来过,周身气场从单纯的“喜欢独处”变成了“生人勿近”。

见过他那晚满身是血样子的人多少对西里斯存了畏惧,敬而远之;但也有那么些眼光锐利的大聪明动了挖墙脚的心思。

不难理解,这样一个能顶一队护卫的魔法师,简直可以说是行走沙漠的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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