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病床上的楚星,在昏昏沉沉的梦境中不安地呓语。

她紧闭双眼,依旧深陷昏迷。

疲惫如同沉重的山峦,死死压着她。

她中途曾短暂地苏醒过一次,但意识仍然混沌不清。很快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又陷入了更深更粘稠的沉睡的黑甜。

不知过了多久。

腹中一阵剧烈的雷鸣般的饥饿感,像一只粗暴的大手,猛地将她硬生生从梦里拽了出来。

“陆宸烽!”她蓦然坐起身,一颗心在胸腔中狂跳不止,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

刚刚的,是梦吗?

她缓缓睁开眼,杏仁般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将醒未醒的茫然。

入目所及,是厚重的,无处不在的军绿色。深色的墙壁,简易的隔断柜子,甚至连身下的床单都是这熟悉而质朴的色彩。

她这是在哪儿?

最后的记忆碎片,还停留在暴雨倾盆,杀机四伏的山神庙吗?

那些无数寒光凛冽的农具,狰狞的面容和狂暴的喊打喊杀的声音,还有……

她猛地想起那一声模模糊糊,却像是天籁一般令人无比心安的承诺声:“同志,我带你回家。”

那个声音,清越如竹箫,属于她的救命恩人陆营长的。

陆营长?

陆宸烽?

意识一点点回笼,记忆的碎片全部归拢,楚星的脸色却骤然褪去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这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白大褂的年轻姑娘端着药盘,轻快地走进了这个由药品柜临时隔出的小空间。

“同志,你总算醒了!”姑娘的声音清脆,由衷地为她欢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痛不痛?是不是饿坏了?”

楚星:“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俏丽的年轻姑娘灿烂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领口,白大褂下露出熟悉的绿军装:“这是部队的野战医院。我是护士小周,陆营长可是亲自交代了,一定要好好照看你!”

提到陆营长,年轻姑娘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俏丽的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

她来部队这么久,这还是那位全军闻名的战斗英雄,第一次跟她说话呢!

楚星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粗糙的行军床单:“陆营长他人呢?”

“哎呀,营长他真是硬汉呀!肩膀上那么深一条贯穿伤,伤口都崩裂了,血把绷带都浸透了,他硬是撑着不倒,听说打折了一百个坏蛋的腿!”

小周皱皱鼻子,眼睛里都是崇拜的光。

楚星心头一紧,急忙追问:“他……他伤得重不重?现在怎么样了?”

周护士甜甜一笑:“放心,我们营长就是铁打的!秦军医就这么用一把小镊子,把镶嵌在肉里的骨头碎渣,一粒一粒夹出来,营长他呀,哼都没有哼一声!”

“他不痛么……”楚星喃喃低语,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心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泛起细细密密的痛。

“怎么可能不痛!骨头渣子扎在肉里那么深,看着都替他痛得慌!他又死活不肯用麻药,说是伤员多,留给更需要的人……”

周护士的声音都低了下去,她说着都觉得难受。

楚星的心,更是沉甸甸地往下坠。

他会受这样重的伤,都是因为她呀!

这个素昧平生的解放军军官,为了她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竟不惜以血肉之躯,与黑虎村上百个暴徒连番搏命!

他们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

“我想去看看他……”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楚星的心头。

周护士摇摇头:“他呀,醒了没多久,包扎好伤口,起来就立刻回军营了!谁都拦不住!”

楚星怔住,心头一股说不清的惘然若失弥漫。

呆坐片刻,那个盘桓在心底深处,让她十分不安的念头又涌了上来,她急忙追问:“周护士,陆营长的大名,是不是叫陆宸烽?”

“对呀!”小周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楚星的心漏跳一拍:“是哪……哪三个字呀?”

周护士这次真的吃惊了,眼睛瞪得溜圆:“你不知道我们陆营长?他可是上过我们《解放军报》好多次的大英雄!军区表彰都拿过好几次!”

楚星苦笑。

小周恍然:“哦,是了,你不是我们部队的人。同志,你等等呀。”

她放下药盘,像只轻盈的小鹿般,飞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张纸和一支钢笔。

小周在床边的简易小凳上坐下,握着钢笔,一笔一画写得极其认真,仿佛在书写一个神圣的名字。

写完了,小周拿起来看了又看。好半天,才舍得给楚星。

“同志,同志,你怎么啦?”周护士笑容突然凝固,她吃惊极了。

只见,楚星的目光刚刚落在纸上那三个笔迹秀丽的字上,大颗大颗的泪珠,忽然汹涌地从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

泪水砸在粗糙的纸面上,迅速将“陆宸烽”三字晕开。

楚星慌忙用手背去擦:“没事,就是身上有点疼……”

这一动,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全身肌肉如同灌了铅般僵硬酸痛。

关节也又酸又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极度疲惫的神经。

作为咏春武术运动员,她太清楚这是因为什么了。

那是暴雨夜生死搏杀,从孤身一人死战群氓到与陆宸烽背靠背2打100的恐怖鏖战。

每一秒都游走在生死边缘,将身体的潜能彻底压榨到了极限。

铁打的人,也熬干了筋骨。

是身体发出的强烈抗议。

小周护士连忙按住她,说:“哎哟,你可别乱动。秦军医说了,你身上没受大伤,但细小伤口特别多,加上体力和精神严重透支,这才昏睡了一天一夜!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再拿点活血化瘀的药油来给你按摩按摩。”

说完,小护士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狭小的隔间就剩楚星一个人。

她无力地躺回行军床上,怔怔地望着头顶斑驳发黄的天花板,泪水再次无声地汹涌滑落。

山神庙生死一线,她听见他自报家门“陆宸烽”时,心中便掀起惊涛骇浪,惊骇与悲伤交织。

只是当时强敌环伺,命悬一线,容不得半点分心。心底深处,还残存着一丝极其渺茫的侥幸。

万一,只是同音呢?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

刚刚,小周护士的笔,清晰地写下“陆宸烽”三个字。

她的心像被锥子扎了一样,瞬间破了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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