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的第一个中元节,柳茸去看了崔元。

弃市之人的尸骨被野狗啃食得厉害,下葬时已没了容颜。同样,也没有来祭拜一个罪臣。

墓前冷冷清清,树着木做的碑位。

博陵崔氏没有允许崔元葬于祖坟,是柳茸收的尸,挑了处庄稼农地。

从此以后,地底的人能日日夜夜对着生前喜欢的高粱庄稼,看农田耕牛,青草又黄,谷子又结,再不会孤单。

枝花轻摇,有人在她身后。

除了几名百姓,来此处的只有她,以及崔元的师弟。

“今日不是要随公主见媒人的日子么?”

“想什么呢,我没忘自己来长安的目的。”薛不虞抛着剑穗,走近那方孤清的墓碑,亲手拂了拂落在碑头的落尘。

“师兄……”

他轻声呢喃,眼圈泛红,插在墓前的香升了起来,柳茸念起往生咒,薛不虞识趣退至她身旁一同祭奠。

“看着我做甚?”柳茸注意到某人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我师兄命好,走了还得美人惦记。”薛不虞拆下一绺剑穗,在指尖转着圈,“若是让他泉下有知是你安排的后事,怕是乐得合不拢嘴。”

“哪有这样咒你师兄的。”

“实话。”他一个凑近,欺身上前,煞有其事,“信我,他真心会这么想。”

“所以啊,别自伤了,我师兄到死都没怪过你。崔子白好懂得很,若真怪过你就不会叫我跟着你了。”

清风徐来,田垄间的青草弯下腰,好似在附和生人的话。

他没怪过自己……

那又如何。那封假密信,是她过不去的坎。

跟头摔得很重、很痛。

她不期求得死人原谅,是自己,在无法原谅自己。

剑被解在墓旁青青草地,薛不虞重新走到碑前,合十双掌。

柳茸默契地翘履微偏,开出一方空隙,容他屈膝坐在了墓碑前。

香火袅袅,指腹游走过碑上熟悉的名字,薛不虞酹下三樽酒,浇润碑下黄土。

做正事时,他总是很安静,一瞬收起惯爱的没脸没皮,闭目的面容与天地和光同尘,正式地有些不似薛不虞。

“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师兄。”他在升起的烟火里望鼓起的坟包,“她很好,益州也很好。”

薛不虞顿了顿,想再说什么,侧首望向专心扫墓的柳茸,她葱绿的裙带在阳焰下飞动,如蚕丝嫩柳。

他蓦地忆起崔元在狱中最后说的话。

——“她喜吃石榴,不喜羊肉,夜里点四弃香即可……”

强行截断脑中的胡思乱想,青年遒劲的手失意地晃了晃酒樽。

“有一事,或许师兄不乐见我做,”话到唇边,薛不虞吞了回去,“但怕是……由不得师兄了……”

酒樽被摆回墓前,一场新雨蓄满了滴酒不剩的空壳。

次日夜,陈王遇刺,陈王府得力的暗卫死了好几名,赵玉则倒是面不改色,神情依然叫人看不透喜怒。

柳茸发现人影时是在花圃。

那道人影浑身浴血,衣间褐红漫入身下白花,花叶脉络沁得清晰可见。

柳茸以为是逃入公主府的刺客,挨近才发现地上之人怀中刻着金合欢的剑鞘。

“薛不虞?”她试探对方的鼻息,没有呼吸。

擂鼓般的心跳漫上心口,冰冷包裹住苍白的指尖。

哪知身下的男人猝然睁眼,大笑,冷不防将检查身体的她吓一大跳。

“吓傻了?”薛不虞在她眼前摇摇手,拎起粘|稠不堪的衣襟解释不是自己的血。

“真不是我的血,不信你再仔细看看?”见柳茸脸仍冷着,薛不虞好整以暇,咧开两颗虎牙,“你方才……不会是想脱我衣服吧?”

迎接他的是一瓢清水,劈头盖脸浇落。

柳茸放下葫芦瓢。

“血迹,洗了。”她指指地上遗留的血印,示意他藏好。

金吾卫的搜捕自前院传来动静,柳茸将人藏至僻静处,一出屋门就对上幂篱鬼魅般的轻纱。

纱幔里的眼睛隔着一道朦胧在看她。

“我一直很好奇,柳大人缘何会在城阳公主府。”

“此间似乎还有血腥气。”幂篱惬意偏了偏。

“她是本宫府上宾客。”

一道话音落,高台处,城阳公主横眉摸着怀中狸奴。

赵玉则微微揖身,“姑母。”

“本宫少时喜琴你不是没听说过,寡居多年无人谈心,好不容易碰上个柳大人留在府中陪本宫做伴,说说话,不成?”

“姑母所言自无不可。”

“陈王殿下入夜拜访,我当是何事。就是来我这老寡妇私宅窥上一窥的?”

幂篱下的人作揖。

“今夜陈王府遭袭,疑犯虽为得手,尚潜逃于京,侄儿倒不在意己身安危,可若再有人遭其毒手……侄儿愧心难当,故而迫不得已多有开罪。”

“好一个迫不得已。”

“侄儿也是为姑母安危着想。”赵玉则说得情真意切,“况且,猎犬在此地嗅到了血腥气。”

“姑母的公主府,何来的血腥气呢?”

城阳公主放下猫,“取刀来。”

一刀捅入门中,刀光划过,半爿门扉应声断裂,塌落石阶上。

整墙未用的月事带塞满屋舍。

“我倒是想陈王殿下闯入女子的寝楼做甚。我府中尽是女子,月月皆见红,难不成要看本宫全换成面首才满意?”

金吾卫尽数退出公主府后,柳茸方开一处暗格。

薛不虞换了身燕服,身上血迹洗净,落踏清爽。

“方才我差一步就出来了,幸好,有你拦着。”他眼中血丝褪去不少,抱来一坛酒,与柳茸月下对酌。

酒坛轻轻相碰,是薛不虞在道谢。

“我一路引了血到别处,估计金吾卫要查个空了。”

“赵玉则知道你在这里。”柳茸放下杯酒,杯缘一抹艳红口脂。

薛不虞稍稍诧异,失笑,“此人当真难缠,杀也杀了个假的。”

他掂出一尊人头,摆到桌前。

桌上的脸与赵玉则几分相似,狐狸眼吊捎着,贴上的脸皮已是极为相似,神采依旧比本尊逊了不止一层。

“师兄生时不希望我以一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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