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消磨了半个月的时光。
腊月间,北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天地间都是一片茫茫尘色。
晏宜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天天早起扫雪,不免有了许多怨言。晏宜大手一挥,给每人添了一件棉袄,总共花了二十八两银子——这半个月抄书兼做中介赚的银钱都搭在上头了。
姚启元说什么也不肯再带着她出府。
晏宜眨了眨眼睛,道:“我是出去还书的,并没有别的意图,哥哥莫冤枉我了。”
姚启元睇了她一眼,将她那些花花肠子收得明明白白的,冷笑道:“既如此,遣个小厮去送就是,莫不是你家小爷天天跟个小厮似的,陪你出去送几本抄本?再说了,越过三月就是会试了,若鸣岐(萧凤翥的字)此次考中进士,你和他的婚事也在眼下了,你这几个月还是在家里好好待着吧。”
晏宜气结,可姚启元郎心似铁,她也没有什么法子。不由又在心里暗骂起这该死的封建社会,该死的男尊女卑。
“我还想和书坊主人谈一谈刻印万卷楼藏书的事,家里那么多藏书,难道就这么白白地放着么?”晏宜犹不死心,又找了个由头。
姚启元这回是真有些吃惊了。
但吃惊的不是晏宜的“真知灼见”,而是惊讶于妹妹居然如此异想天开。
“你在藏书楼看了这么多年书,就没把祖父定下的藏书约也看一看?”他没好气地叹道,“祖父当初集书的时候就已经立下规矩了——万卷楼的藏书只许有进的,不许有出的,早些年只有族中男子能够阅览楼中藏书,还是父亲网开一面,才让你们姐妹几人也能有读书识字的福分。”
晏宜这才想起原身的祖父,也是万卷楼的创始人姚燮在《万卷楼藏书约》中耳提面命的第一句话就是“非亲友通家,不得以书示人”。
明代确实是一个出版和藏书十分繁荣的时代,但士大夫之家刻书、藏书为的是子孙后代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从而代代科名兴旺,保证家族的长盛不衰。
现代意义上的文化传播,在这个时代还不足为外人道。
见她耷拉着一张脸,满脸哀怨,姚启元又有些不忍心了。
生母早逝,他对这个小了自己八岁的胞妹还是很有感情的。
“你也别成日瞎折腾了,抄书、刻书才挣几个碎银,你老实些在家里绣绣花,写写诗,等着老太太、太太赏你零花钱不是更好?再不然,我出资替你出版一本诗集,让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咱们姚三姑娘的才名……”
姚启元没有意识到的是,现在这具壳子里的姚晏宜是一个极为倔强的人,想要做成的事儿,不管别人拿什么可怖的后果恐吓她,她也不会退后半步。
她一定要办书坊,也一定要结识苏显之,至于萧家,她巴不得他们赶紧来退婚才好。
思来想去,晏宜决定采取最没技术门槛也最有效的办法——买通门房,偷跑出府。
趁着老太太午睡的功夫,晏宜打赏了门房和车夫一吊钱,带着春和偷偷摸摸地坐上了府里的青幔马车。养娘春和溺爱她,虽然觉得姑娘家一个人出府不好,但说不去时晏宜又干脆道自己一个去看,春和就妥协了。
刚揭开车厢前的围子,姚妙仪响亮的声音就在她背后响起:“好哇,上回大哥哥带你去逛书坊不带上我也就罢了!这回自个儿一个人跑出去,又叫我逮着了。我告诉老太太和婶娘去!”
晏宜暗呼倒霉。
庶妹姚韶仪非有事从不踏足她的小院,反倒是大房的二姑娘妙仪有事没事就到她屋子里蹭点心吃。
她心一横,咬牙道:“那姐姐要和我一起去么?我早就打探好了,后门平日里是不关的,专等外头的庄户送新鲜的菜肉来,咱们就从哪儿出去,一刻钟的功夫就能到正阳门大街,现在是午时,老太太下午要午睡上一个时辰,咱们快去快回,不会被发现的!”
上辈子,外婆时常打趣晏宜,比起出版社编辑,她更适合的工作其实是一名推销员。
她这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姚妙仪听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你说真的?真不会被发现么……?”
晏宜有些不耐烦:“二姐姐只说去或者不去吧,你再这么纠结下去,老太太保准醒了,到时候咱们哪也别去。”
“去!我早想上前门大街看热闹了。”
正当姚妙仪好容易下定决心时,姚继元跑了进来,叉着腰大声嚷道:“哈!我都听见了!你们偷跑出去玩不带我!”
晏宜真想给这姐弟俩人跪下了,同时又一次对自己小院的安保感到绝望——奶奶的,这一天天的要么被人墙角偷听,要么被人破门而入,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晏宜一咬牙,干脆把这小胖墩夹在胳膊肘里,一并带上马车了。听说有糖葫芦吃和驴肉烧饼吃,姚继元立刻安静了下来,坐在车窗边上吃手指。
还是姚妙仪放心不下地道:“外头的吃食干净么,别吃坏肚子了。”
晏宜满不在乎:“旁人吃得,他就吃得。大不了多跑几趟茅厕就是了。”
可惜,今日苏显之并不在书坊。
晏宜装模作样地逛了一圈,没能看到那张清隽的脸,心下很是失落。
书坊主人倒是在,很是爽快地付了笔资,又问她,这位差人抄书的夫人还要人替她校刊一本闺秀诗集,出了五十两银子的高价,问她感不感兴趣。
晏宜被这价钱深深地打动了,好半天才有些沮丧地承认道:“我倒有此意,只是恐怕才学不足,反坏了您这书坊的名声。”
汪老板哈哈大笑,摸着胡子道:“姑娘何必如此自谦?便试上一试,一月后将书稿给我就是了。”
这时姚妙仪牵着姚继元走过来,手上还拿着几本新挑的话本。
“这小祖宗,非闹着吃糖葫芦呢,出去给他买上一串就回去吧。”
正阳门大街两侧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糖炒栗子!羊肉汤!汤婆子!糖画!芝麻糊!捏泥人……姚继元每一样都想要。
晏宜付钱买了两串糖葫芦,牵着姚继元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然而电光火石之间,身后突然传来烈马尖锐的嘶鸣。
只见碗口那么粗的长鞭在空气中狠狠地甩动,落到两旁的小摊小贩上,将原本码得整齐有致的货物甩了一地。高头大马踏过,商铺门前立刻成了一团乱糟糟的废墟,晏宜护着姚继元,也被波及到了,吃了满嘴的灰。
马上坐着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如冠玉,神色倨傲。
这少年还没开口说话,立刻有狗仗人势的家奴嚣张地替他道:“定国公世子奉命为公主采买嫁妆,还不快将最好的东西都摆上来!”
原来是臭名昭著的定国公府。几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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