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显然没想到林媚珠会这么早就开始谋划,他也从她的未雨绸缪中得知她的态度,心中不安渐渐平息下来。
三个月,至多四个月,他会将所有事处理好,再回到她的身边。
早就南下浙江之前,他便已有向皇帝提出辞官归乡的想法,然而若是想查清当年真相,没有官职庇荫必定会力不从心。再者说,李家落势后,是祖母赵韧秋力挽狂澜,苦苦支撑着扛起了家族门楣。她早年守寡,中年连丧三子,历经坎坷,用几十年的青春年华将一家幼弱拉扯长大,如今老太太苦尽甘来,想失散多年的孙儿承欢膝下,无可厚非。
取舍两难,然而当天秤的另一端是林媚珠,老太太恐怕还是要失望了。
但初七也做不到狠心抛下过往,他需要一些缓冲时间,将要做的事情处理好,将手上公务交接好,再向祖母陈情请求宽恕。赵韧秋遍历沧桑,心若澄潭,他相信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三个月,不到一百日,也就是中秋前后,或许他还可以赶得及和林媚珠一起度过在新家的第一个中秋节。这样的想法让暂别带来的愁绪稍减,取而代之的是隐隐雀跃。
然而踏上进京之路的初七没想到,林媚珠也没想到,这短短三月竟会发生如此多大事,此乃后话。
林媚珠前脚刚送走初七,后脚就又听到门响,开门一看,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
林媚珠见他有些面熟,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还以为是来找陈惠生的。
那中年男人起先有些拘束,见林媚珠待人温和,还将他请到前堂说话,有些受宠若惊,道:“实则张某今日前来,是想请林大夫帮个忙。”
“林大夫有没有见着我的马?和炭一样黑黢黢的,它长得丑,你见到的话一定记得的。”
一提那马儿林媚珠就想起来了,这是附近一带倒夜香的倾脚夫。
“前几日,就初六那日,它被人偷了……”那倾脚夫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又道:“其实也不算偷,我后来才发现那人给我留了个银子……天爷!这么多钱!买一百头阿丑都绰绰有余!”
林媚珠扫过桌上摊开的银票和碎银,约莫是二百五十两,另有一张画了押的据条,讲的是这笔钱是用于补偿马儿走失一事,不再追究被滋扰打伤的罪责,从此恩怨两清。林媚珠在受赔人那一栏毫无意外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
那倾脚夫又想起一事,问道:“那后生没事了吧?”
林媚珠啜茶的动作一顿:“什么?”
倾脚夫道:“我看他脸色奇差,好像忍着什么剧痛一样,也不知道在门前蹲守了多久,我劝他不舒服快去邻县找大夫,哪知他一听你们在襄阳就解了我的马跑了……”
话音未落,前院传来啷啷的清脆声响,一个少女提着盏花灯逗着条狸花猫,一人一猫在游廊上跑着。
那倾脚夫道:“对!对!这也是那后生的,原来还会转哩,这般好看,难怪他当宝贝似的抱着。”
林媚珠婉言拒绝为倾脚夫联络沈长风的想法,但那倾脚夫见那契约的银子出自赌庄,硬是不敢将银子收回,只从中取了当时买阿丑的钱银,其余的托林媚珠转交,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那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提着那盏走马灯噔噔噔地跑过来,献宝一样道:“是不是很好看?我在灯市上捡到的,有一盏摔坏了转不了了,这盏还是好的!”小满举起那盏花灯给林媚珠看,兴奋道:“十一娘你看,这上头的神女是不是很像你?我说这就是你,娘还不信!”
这是盏八角走马灯,枣木手柄被打磨得圆滑光润,鲛绡灯面纹朱漆描金,烛火燃起时,莲花缠枝在融融日光中闪着细碎的光,宛若星河流动。热气升腾,灯顶叶轮轻旋,内层十二幅绢花也跟着徐徐转动,鲛绡上映出个婀娜剪影。
小满眼前一亮,招呼林媚珠快看,却不料林媚珠渐渐直起了身子,也不知为何垂下了眼睑,小满觉得她整个人好像忽然暗了暗。
花灯依旧在转动着,画上女子时而抱着玉兔含情而笑,时而斜倚花榭似嗔非嗔,又或侍立案头红袖添香……她知道,这女子剪影身侧还有一人未画出。
她看到了在他眼里的自己。
他说得对,他和她之间也并非只有不堪,他们之间也曾依偎着嬉笑,他们之间有过甜蜜缠绵,他也曾为自己描过黛眉,绘下丹青,握着自己的手细数过往趣事,在她难眠轻声宽慰,为她吻去泪水……
小满歪着头打量两下花灯上的人,忽然拍着手说:“又不像了。”
林媚珠抬起脸,牵了个笑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像?”
小满瞄着花灯里的人像,说:“十一娘身上没有线。”
林媚珠的心轻轻颤了颤,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你说得很对,我和她很不一样。”
林媚珠在心中轻叹:一个小孩都能懂的道理,曾作为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却花了这样长的时间才想明白。他开悟得实在太晚,晚到做任何事都于事无补。
小满提着花灯说:“十一娘你说这两盏灯我挂在哪里好?”
林媚珠莞尔道:“家里不是还缺两盏灯?”
小满问:“哪里?”
林媚珠望了眼倒座房,小满想起那二位好友,笑道:“好极了!我这就去!”
惠生堂这几日一切如常,正因太过平常了药堂几个伙计反而有些不习惯,心底都有些奇怪:沈长风哪儿去了?打退堂鼓了?
只有林媚珠知道沈长风自身难保,哪里有时间再来纠缠自己?
罗善长因沈长风冲撞了初七和楚王,怕得不行,除却赏沈长风军杖侍候外,又将他的军籍撤了去,算是卖初七一个人情。
沈长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起先罗善长以为他是在养伤,可等他能行能走了,人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如常巡逻训练,才意识到他这是赖在这里了!
罗善长谨慎观察了几日,发现上头没有追责的意思,渐渐也放任他去了,反正自己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最关键是沈长风不拿银子却干了最多的活儿,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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