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地区接连下了好几场雨,

小镇老人常说“日无三日晴”。

只要下过雨,势必迎来短暂烈阳,日头从下午开始,照的人燥得慌,透过树荫的光影,少女坐看台,双腿轻轻摇晃的,频率跟漏出的光影角度一致。

姜雁摇晃着腿,白皙的脸上露出天真,只最后一下瞄准,手里透明的棱镜把玩这转动角度,不过几秒,看台上堆积的干树叶“轰”着了火。

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安静盯着,嘴角带着淡淡的嘲意,脸被太阳照的泛着红晕。

这抹笑在罗双出现前消失。

“阿雁,体育老师要我命,2000米,还是羡慕你这小身板,逃过一劫,呜呜呜……”

罗双撑着腰一边喘气,待走近浓烟扑鼻,她火急火燎拉朋友:“着火了,天一热就莫名其妙,跑啊阿雁,你看傻了啊?”

姜雁一脸疑惑,罗双只恨铁不成钢,庆幸自己还好在,否则阿雁被吓得不敢跑。

拽她溜得飞快。

同学凑一起,罗双提醒:“吓死人了,就那边,毒日头底下,好端端一片草烧起来,火窜的老高。”

体育课休息,正是一群人七嘴八舌八卦时刻,大家不经意提起。

“老人说是大晒,家家户户都要早点闭门窗,有小人要犯遂,我阿妈天天供奉念叨耳朵都起茧了。”

“是啊,是啊,就连居委会的姨妈都出动家家户户发易燃物品注意,但是我阿妈说灾年犯小人是躲不掉的,让我小心点,还特地给我去阿仰莎那求了祈福让我天天带着咯。”

也许是到了高三,少男少女们是越来越迷信跟着家里大人没少喝点啥符水,拜了各路神仙,连带着学校老师也人手一个贴上挂脖子上。

人总是愿意信自己心里的神。

“过来集合!”

体育老师吹着口哨,一脸焦急。

“跟大家强调一件严肃的事情,最近天气极度干燥炎热,同学和家长要注意哈……就在今天中午,最热的时候,我们班的梁安琪同学家里发生了火灾!正是中午头热得,家头炒起菜就炸了……”

话音刚落,同学们面面相觑,真是说不得,连连感叹阿妈老人说得对,大晒犯小人哦,对神明更敬畏些。

姜雁家没信神的阿妈,

没有参与话题。

侧过望向透过外面,浓烟灼烧盘旋,最后四处逃窜,呛息味几乎能传到学校。

“看什么呢?阿雁”

罗双见她心不在焉,

以为被刚才那堆着火的树吓到了。

看着远处,她摇头。

“我想,天灾确实犯小人。”

罗双不以为然:“什么呀,都是家里老人说的,你也信,我们得相信科学。”

姜雁在口袋缓慢摸索棱镜温度,烈暑热气让她的表情越发沉默:“双双,放学后我们去梁安琪家一趟吧。”

……

“来!来!快跑!”

“这幢房子里还有人没哦!?”

“是不是都疏散出来了?”

消防员站楼下确保遣散进度。对讲机里不停核对,围观群众看得着急:“不得行哦,不得行哦。”

“刚才看到个小伙子冲进去,还没出来,你们再去找哈,多找哈,这火好大,怕是……”

消防员纳闷:“哪点还有小伙子?这幢楼住的不都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吗?刚才还喊社区居委会的人来清点过。”

居委会旁边烫着卷毛的大妈一边喊着人群散开开,一边跟着回答:“小伙子?你是说石缘喊我带路勒阿个哦?”

石缘去外地进货,给了她10块钱让今天早上带他亲戚去梁老头家,人明明早上就去了,现在都下午怎么还在?

消防员一听心里大惊,急忙套上衣服就要超里冲:“咋个有人还在里面你刚才都不讲!人要是出问题你负责吗!?”

“你这个小伙子搞笑,我是一个人干活哈,注意事项不知道挨家挨户说了多少遍,未必是我放的火吗?未必是我让他进去救人的吗?你不要逗起好笑……”

居委会这大妈被三连问,脾气也犟,扯着消防员:“那宣传单也是你们写的哈,你们倒是也好好查哈起火的原因!”

消防员一把推开!指着着火的搂房。

“你要人家小伙子死啊!”

日头将燥气放大,老旧青砖瓦房烧得黢黑,窗户边上火光吞噬着越来越旺的窗帘,看不见生的希望。

陈喣在一片火光中看见摔倒厕所的老太太,臃肿身体贴着的旧瓷砖,还剩一点直觉大口呼吸,接壤厕所的阳台墙角倒了一地的玻璃瓶和碎渣,上面写着:PG Mix。

濒临死亡的样子让人面目全非,可以说不太像个正常人的模样,重叠的场景、不同的人,情绪上的窒息感跟着浓烟迎上来。

真实的场景,死亡的恐惧袭击大脑。

陈喣突然想起他跳楼的母亲,她濒临死亡时也是这个感觉吗?似乎不太糟糕。

呼吸被再次遏制,他撑着门框红了眼,身体有生理本能,可他的情绪面对老太太的窒息却毫无波动。

火大起来,带着火舌袭击,陈喣站原地,没有动作,手臂露出的皮肤被火舌灼伤……

楼外人大喊:“还有人吗!?”

“还有人吗!?”

……

雨下大,来的快走的快,淅淅沥沥跟火势下的一点点火气抵抗,

“天下雨救人,都说咯,大晒出小人,梁家还是多亏这小伙子哦。”

“是咯是咯,怕不然梁老太只要死在屋头,听说这小伙子系起床单带到从四楼后面勒窗户滑下来勒。”

“还是聪明,还是聪明勒,是哪个家的娃儿哦?以前都不得见过”

拉的警戒线外条,看热闹的居民没少,虽然人人害怕,可人人都忍不住多瞥几眼火势,还是怕烧起来牵连到自己家。

楼栋大树下,七嘴八舌的俚语混着雨声,清晰而闷湿,陈喣听不懂,就有一种厌恶的陌生感袭来。

刚从火里逃生,鼻腔到口腔穿了股呛味,血腥从呼吸开始,只要咳嗽,脊背连带着腹部是抽气的疼。

雨将人淋湿,眼前被雨模糊,

使这种陌生感无限放大。

有些后悔,他不该这么急。

陈喣单手遮住又轻咳两声,呼吸间捕捉到一丝熟悉,清爽的碱味肥皂味,像安抚剂。

雨中先看清的是双女士旧皮鞋。

擦拭得干净却带着廉价的褶皱,每一步都在加深折痕,搭配一双纯白的短袜刚过脚踝,少女的干净是清爽的肥皂味,

“陈畜,你有些不太好。”

熟悉的声音却不似往日清脆,而是带着迟疑的尾调,好像有些失落。

姜雁站在树下,下着雨

拿着的一把大黑伞

双手偏向了陈喣。

陈喣抬眸望向气味方向,一片模糊中她站得笔直,雨水有一些落在她脸上,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迷茫,妥帖的麻花辫就那样垂在肩旁,杏眼微微耷下仿佛在说:为什么?

陈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视线停在姜雁身上,很久。

-

他救人,是出乎意料的。

姜雁没有因为这种行而感叹,她仿佛更感兴趣他的傲娇、伪善、还有隐藏的狼狈,仿佛她拥有一把刀,只有她能剖开一点点探寻,小镇少女17年人生第一次产生了这种她没有意识的兴奋感。

可偏偏他浑身脏兮兮坐大树下,

看到的瞬间有一种说不上的烦倦感。

陈喣有些脏了,

她并不喜欢。

姜雁不喜欢不完美的物品,从小就不喜欢,她的情绪变得无法解释的低压。

洗手间门被推开,将姜雁的思绪拉回,她端着热水壶呆呆站在客厅跟少年对视,他比较高,需要仰头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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