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清楚我到底花了多长时间,才从梦中的楼阁落到现实。失去了白昼和黑夜的交替,我对时间的长度也失去了概念,我只知道我躺在那里,躺了好久好久。我的思维碎裂得很彻底,它们像尘埃一样在我的上空漂浮,我动弹不得,脑子里剩下的思维在乱转,我在想珩,想长者饭堂的番茄炒蛋,想章鱼小丸子,想路迢每次吃不干不净路边摊之前的踌躇,想楼下的流浪猫……我用我仅剩的一点思维尽可能地思考,以此来打发时间。时间太漫长了,太漫长了,像一场怎么都等不来入睡或是天亮的失眠,我穷尽了我剩下的所有神经元,点亮了所有突触,我还没能落到地上。

因为我的时间被放慢到几乎静止的地步,我的降落几乎没有声息,像一片落叶,或是羽绒服里跑出来的一根鹅绒,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我醒来的时候,天刚开始亮,我家在三楼,房间的窗口外面,是路边一棵长到六七层楼高的大榕树。因有它的遮挡,我对天亮的感知总要落后一些,上天补偿我,每天都派一大群吵吵嚷嚷的小鸟,来提醒我新一天的到来。

我以前烦透它们了,因此睡前我总会把厚厚的窗帘拉上,好挡住外面的阳光和鸟叫声。

但珩说光和动物的叫声是人类脑子里两百万岁的天然闹钟,是噩梦的唯一天敌,自从听她这么说过之后,我晚上就不拉窗帘了。

此时听到现世里的鸟叫声,我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我试着动了动我的手指,身体受我控制。我把双手举起来,这是一双二十六岁青年男性的手。太好了。回来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我看到我左边手腕上的绿色手绳。它太好看了,我再也不说珩的审美有问题了,我再也不在背后偷偷吐槽她是个“绿以外色盲”了。今天是星期六,对,今天是星期六,等到天亮,我要给珩打电话,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请她吃饭,请她吃大餐,请她吃特贵的……

我的手机好像在震,鸟叫声太大了,它在我的床头柜上一抖一抖,我一点也没注意到。忽然间它连续地震动起来,因为我把手机放在了一本摊开的书上面,它顺着倾斜的书页往下滑,然后“咚”地掉在我的脸旁边。

我手忙脚乱地解锁手机,它还停留在我昨晚和珩的聊天页面上。

珩5:11给我发消息,我看看时间,是十五分钟之前。

【珩:你醒了吗?】

【珩:江夷?】

【珩:喂!】

“珩”拍了拍我的金鱼脑袋。

【珩:你在家吗?】

我的注意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我看着她发过来的信息发愣,直到我忽然发现她正在给我打电话,手机顶上悬着的通知横幅上,是她的长者饭堂开饭时间表头像,和后面的“珩邀请你语音通话”。

我慌忙接通:“喂?”

预料到她要说话了,不知怎的我居然有点紧张,电话有时候是种过于亲近的发明,在这样一个天还没亮透的幽静清晨,迷迷糊糊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听见她的声音在那么近的地方响起,我莫名地有些局促。

“我在你家门口,”她说,“开门。”

“什么?”我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我在你家门口,”她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开门!”

我离家太久,在梦里停留了可能有个几年的时间,起来的时候险些忘记我家门口在哪里,我穿上拖鞋就蹬蹬蹬往门口跑,跑到一半我发现我没穿上衣,她上次嫌弃的眼神从我混乱的大脑里冒头,我又赶紧跑到阳台,收了件洗干净的T恤套上。

我真是个受过良好训练的筑梦师,随时怀疑信息的真实性,到门口的时候我还怀疑了一下,我没开门,先从猫眼里往外看——

珩真的在。好可怕。她真的在。我看见了她深绿色的脑袋和超宽松的浅蓝色T恤。天塌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她真的来了。

我把门打开。

珩肯定又是骑她的无敌风火轮二十八寸旧单车来的,因为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她自己可能没有察觉,或是并不在乎,但从我这个角度看,她的脑袋就像一个墨绿色的鸟窝,幸好她从大门进来,而不是爬我家的窗,不然外面的小鸟可能会在她的头顶住下。

她站在门口,走廊上的照明灯刚换过,明亮的白光照亮她的眼睛,她眼睛的颜色变得更浅了,像泡过好多趟的茶。

她看向我的脸,之后又看我的手,然后又看我的脸。她没说话,但因为她总是不太爱说话,我能看出她沉默的质地,她今天的沉默……很柔软。好像我是个摔倒了正坐在地上哭的小孩,或是一只饿得皮包骨头的流浪猫,我很少被人用这种目光看着,或者准确点来说,我从来没被谁这样看过,她好像觉得我很可怜,如果我不是二十六岁的江夷,而是昨晚那个受虐待的十岁小孩,我怀疑她下一秒就要伸手过来摸摸我的头。

如果她不来,我可能会在床上躺半天,断断续续地睡了醒醒了睡,之后被又吵又亮的现实世界彻底唤醒,把昨晚的一切定义成一场噩梦,之后像处理其他噩梦一样,把它塞到堆满垃圾的杂物间去。

但她来了。然后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昨晚那场噩梦像剥去了我最外层的皮肤,我的感官有些过敏,她只是用和平时不一样的,似乎带了些私人感情的目光看我,我就觉得浑身刺痒,像穿了件粗糙的毛衣,到处有毛线和静电在扎人。她好像在关心我,但我脑子里总有一块区域,好像是从前那个警惕冷酷的我遗留的部分,他不停地要从我的脑海中,撇去“有人在乎我”的相关想法。我被他说服了。她来肯定是因为某些事,而不是因为我这个人——

“我昨晚真的没打开那段录音……”

“我知道。”

她回答得很干脆,显然是没对我产生过一分一毫的怀疑。我的心脏又被刺了一下。

“我不知道怎么就做了个噩梦,就在你那个小学里面……”

我想告诉她昨天的噩梦内容,但它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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