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鸟群回来了。
熹微的晨光中,被此起彼伏的鸟鸣吵醒的司潮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
她半睁开眼,意识到西墙上多一方光斑,比昨天亮上许多,颜色也更为清透。
等等……那是阳光。
司潮猛地起身,下床走到窗边。
晴空高远湛蓝,白鸥点点,阳光如玻璃般透明,全然看不出台风来过的痕迹。
司潮极目眺望,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天空虽然放晴,海浪反而比前些天更为肆虐,一波波白潮发疯似的涌向岸边,冲刷着礁石和堤岸,震吼连天,如同发泄自己隐忍多年的愤怒。
更诡异的是,一圈圈厚重阴灰的云|墙笼罩在远方海天交接处,层层叠叠,不知尽处。如同幼时神话传说里的天兵天将,金甲连城,严阵以待,好似随时要围剿这座孤岛。
在海边长大的人,对这种现象并不陌生。
本质上,台风是一种热带气旋,而在其中心区域,风力会互相平衡抵消,形成静眼。台风眼经过时,几十公里范围内会暂时云消雨散,晴空万里。
显然,长汐屿正处于风眼中心。
但风暴并未过去。宁静的表象下,隐藏的各方势力正在角斗,酝酿着更猛烈的动荡。
风眼造成的好天气往往只会持续几个小时,随时可能稍纵即逝,一分钟都不能浪费。在那之前,司潮并不想放弃这种天赐良机。
背着沉重的登山包,她踏上去往后山的石阶,扎进海浪般涌来的燥热蝉鸣。
林氏祠堂一般不对外姓人开放,司潮的最终目的地是海妃娘娘庙。
长汐屿绝大部分区域都是山地,最高落差约有四五百米,闵越人自古敬天,除在家拜神外,几乎隔三差五也要上山拜谒,敬神的路比上学的路还熟得多。
还没到中午,阳光就已带着灼然的热度,晒在手背上实实在在地刺痛。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蒸笼,连日来吸饱雨水的万物早已不堪重负,被烈日一激,天地间都在争先恐后地蓬勃冒热气。
岛上车很少,自然也没有车路。必经的唯一山道仍是旧时的石板铺叠砌成,两旁古木参天,树冠极高极远,灌木丛绵延深入林间,郁郁葱葱,凝成数团玄深的墨绿。
很适合藏点什么东西。
司潮从前就并不怎么信神,自从知道自己幼时溺水的真相后,心情更是复杂。不过想法归想法,来都来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表面功夫还得照做。
海妃娘娘庙始建于南宋,扩建于清朝施琅将军手中,几经修缮,如今已是一片巍峨的古建筑庙宇群。过半山腰便是大气的山门,主殿为歇山顶穿斗式结构,面宽三间,进深一间,有前后院,另有圣父母祠等偏殿数座。
难得今天天气放晴,岛上人自凌晨起便络绎不绝,各自携家带小来进香拜谒。村民看见司潮孤家寡人出现,不由都下意识离她远一点。
虽然警察已经还她清白,为她辟谣正名,但无形的罪冠法律也摘不下来。
司潮默不作声,点燃三根香敬上,向海妃娘娘的金身神像毕恭毕敬三鞠躬。她正要绕到后院去,迎面却碰上住在林叶生家民宿的那个背包客男作家。
他正举着相机四处拍照,全然无视旁边摆放的朱红立牌,上书“禁止拍照谢谢配合”八个大字。
司潮懒得管他,两人擦肩而过,他却转头嚷嚷道:“哎?是你!”
敬香的行人纷纷侧目。他比外面的夏蝉还要吵。
司潮不满地以眼神询问,但脚下并没有停。
男作家连忙跟上她,亦步亦趋道:“听说你那天被指认之后很快脱罪,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能。”她露出微笑。
“说说呗,我想参考你的方法,写进我的小说里。”
司潮抬头看向他,眼神里缓缓递出一个问号。
“人只要不犯罪,就可以脱罪。”
“细说行不行?别这么小气嘛,”男作家锲而不舍,“我可以给你个致谢!我扉页的致谢,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对方狗皮膏药般跟在她身后,闹得司潮没有机会做自己的事,她忍无可忍,伸出手道:“你的致谢很稀有?那值多少钱?直接换成钱,付给我。”
男作家神色陡然一变,下意识避开她直直伸过去的手,退后几步:“你这人……庸俗!眼里只有钱吗?!写小说是文化人的事,怎么能谈钱呢?!”
司潮脚步一停:“你来海妃娘娘庙采风,也不给她上香是吧?一点香火钱都不想出,还要让娘娘当你的素材,她愿意,是因为她是神仙,我是要吃饭的普通人,我不愿意。”
男作家左右望望,在路人满怀鄙视的目光中抬不起头,耳根渐渐漫上难堪的红。他的确没有上香。
毕竟……海妃娘娘金身辉煌,玉身精致,无不是富贵之相,信众争相为她捐赠花钱。
毕竟他穷他有理。
“你这人真不大气!不愿意就不愿意嘛,还反咬一口,”男作家嘟囔着,转身渐渐走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终于赶走烦人的苍蝇,司潮一心想着正事,快步向后院僻静处走。
来时沿途她都观察过,选好几处适合放微型摄像机的位置,下山时再在路口找机会布置,对准林嘉宸家门的方向,今天就算大功告成。
山道和庙宇周边都是公共区域,不侵犯他人隐私,也不犯法。
出后院墙外,正有一棵高大虬结的苦楝树。司潮左右望望,见四下无人,借着院墙的砖缝三两下爬上树干,将摄像机安放在墙顶的凹槽里,有树叶遮挡视线,正好又可避风雨。
猫腰矮身调试好设备,十几分钟后,她跳下树来,被松软的泥土承托住,才发觉腰酸背痛。
正要绕回前院开溜,司潮抬头却不经意发现,苍郁的林间树下,隐隐蹲着一个人影。
她什么时候来的?自己该不会被人看见吧?
踩着地上绵密的枯枝败叶,她慢慢走近对方。那是一位面生的女性,约三十多岁,蓬松的长卷发,打扮入时,出现在岛上无人的静谧夏日林中颇有些诡异。
听见踩断枝桠的脚步声,她转头过来。司潮这才发现,她身前有一小撮烧剩的香灰,土里插着三支香,仍然冒着轻烟。
“哦……抱歉!”她不好意思地朝那边微鞠一躬,“我不是故意打扰。”
“没关系,”女人站起身来,微笑道,“我只是在等它熄灭,以免起火烧山。”
这里不是庙宇区域,也没有神龛,她大概率是在祭奠某位逝者。司潮自觉唐突,也不好打听,只想说点托词赶紧离开。
女人却好奇地问:“你就是司潮……对吧?以前的郑宁潮。”
司潮一愣:“您认识我?”
她优雅微笑:“只是听说。”
“那肯定没有好话。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131xs.x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