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回学校,快要期末了孔净打算去教室复习,阿禾不可能加入,无精打采说要回宿舍午休。

路过二班教室,孔净心不在焉,转头就看见原本应该在罚站的人,趴在后门桌子上睡着了。

少年没穿校服,右边胳膊伸直,背对着把头枕在上面,蜷起的后背撑起T恤面料,肩胛骨和脊骨隐隐突出,怎么两天不见就好像瘦了一圈。

深色牛仔裤已经短了,坐下的姿势露出整个脚踝,底下那双白色运动鞋边缘洗得有些发黄,都是过年时李贤梅领他们去镇上的批发市场买的“韩版时髦款”。

孔净想起他刚来时的装束,她听阿禾说过,一双有打勾标志的正版运动鞋最少也抵得过她一个半月的生活费。

孔净出神想着,斜对面窗户被风吹动,趴在桌子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她眨下眼,快步回到教室。

周二,阿禾来跟孔净打小报告,“告诉你哦,昨天晚上陈端没在宿舍睡,今天上午又是快中午才来上课。而且哦,他两只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熬夜过度,你说他晚上去干什么了呀?”

“不知道。”孔净面无表情,装作很铁石心肠的样子。

周三,阿禾告诉孔净,“陈端翘课和罚站已经是家常便饭,班主任警告他再这样下去就要叫家长了吼!”

周四,“安啦安啦,你也知道我们班主任是雷声大雨点小,暂时没有叫家长,氮素!陈端挨板子了!被教鞭打的!”

周五,“号外号外——”

“我可以不听吗?”孔净真的好烦,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陈端被打的是左边屁股还是右边屁股。

“真的吼!?可是事情超大条诶!跟我前几天跟你说的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你是陈端在学校里唯一的亲人,就算不关心,怎么都应该听一下吧。”阿禾表情超认真。

孔净:……

阿禾挪挪挪挪到孔净耳边。

“……自来水下馒头?!”

“对啊,是不是很惨?吼!就在网吧门口,我们班同学亲眼看到的!原来他晚上没在宿舍睡觉是去网吧打游戏。听说昨天晚上有两拨小流氓闹事,他在旁边还不小心挨了一拳……”

阿禾指着自己的左脸跟孔净比划了下,她深感痛惜,“校草的脸就这么毁了……不过话说回来,还好伤的不是脑壳,听说太阳穴这种位置轻轻碰一下就会死掉。哎呀,其实死掉也还好啦,要是被打成脑瘫就夭寿了啦,从此以后你就多了一个傻弟弟……”

“……脑瘫不一定会影响智商。”

“真的吼?老师连这个都教?”

“从杂志上看的……这不是重点。”

孔净想说脑瘫患者已经够惨了,不要随便拿人家开玩笑。

孔净怀疑阿禾夸大其词,但她又讲得有鼻子有眼。

她一点也不关心陈端,可是一下午都不在状态。

刚放学阿禾就背着书包来等孔净,孔净好奇怪,“你不去水宝家吗?”

“绝交了……”

“怎么会?”

孔净总觉得阿禾最近这段不太对,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嘻嘻哈哈,但总是走神和叹气,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又不肯说。

“孔净,你可不可以跟我、陪我去见一个人?”阿禾嘴巴发白,和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孔净看她,“什么人?”

“我们都认识的、人。”阿禾咽了下口水,好像很怕的样子。

孔净更加狐疑了,“到底是什么人啊?”

“……去了就知道了。”阿禾抿紧嘴巴,六神无主的样子,帮孔净把要带的、不带的通通一股脑塞进包里。

孔净的书包拉链都要被撑坏了,好重。

阿禾一手推车一手紧紧挽着孔净的手臂,出校门时一直在东张西望。

“你在看什么?”孔净问。

“没有啦。”阿禾小声问,“你不跟陈端一起回家哦?”

“谁要跟他一起。”

“这样吗……”

阿禾咬着嘴唇,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更加担心的样子。

孔净被她拽得身体严重歪向一侧,骑上车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就在前面文具店。”阿禾的车把手碰到孔净的。

“这样很危险!”孔净怕出事,龙头已经自动拐向文具店方向了。

阿禾把车骑得很快,一下就超过了孔净。

“喂……”孔净也加速追赶,但是转眼就不见阿禾踪迹。

文具店门口停了好几辆车,其中一辆倒在地上,正是阿禾的。

孔净下了车,抱起书包,然后帮阿禾把车扶起来。

店里人挺多,孔净挤进狭窄的货架空隙,“阿禾,阿禾?”

最里边的货架连着一条昏暗甬道,下午的阳光只能照到甬道另一头的后门槛,门外有一个直径差不多七八十公分的树桩,店里如果没人来光顾老板就会在树桩上摆上一壶粗茶,坐在摇椅上慢慢呷饮,孔净和阿禾有时吃完饭也会买点小零食带上杂志在那里消磨时间。

然而此时,树桩上躺着一个书包,拉链大敞,笔袋、课本、明星画报……撒落在地。

“阿禾?”

阿禾以前也玩过这样的把戏,孔净慢慢往后门走,以防她突然从哪里跳出来,“不要闹了啦,再不出来酸梅汤就被人买光了——”

“嘴这么贪,难道大人没有教你贪吃很危险……”

门口光影一晃,有个弓着背的瘦长身影遮挡视线,滑腻腻的声线像是冰冷蛇身掠过脖颈,孔净一霎顿住。

那张脸逆着光,而且隔了好几年,照理来说孔净已经认不出来,可是他脸上的粉刺密布,一个个凸起密密匝匝,每个凸起上面都爆出白色小点,像是从皮肤里面爬出来的蛆。

孔净打了个寒颤。

男生看着孔净的表情忽然笑得身体乱抖,举到脸前的香烟扑簌落着烟灰。

“你想起来了嘛。哈哈……原来你这么想我的啊。过来啊,我这里有比酸梅汤更好喝的东西。”

“阿禾呢?”

孔净脚趾抓地,要很努力才能控制身体逃跑的本能反应。

“你过来啊,过来我告诉你。”

男生咬着香烟,虚眯起眼睛,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孔净感觉双脚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样,一手抱着书包,另一手悄悄滑进隔层,摸到一把美工刀。

就在男生快要走到面前,她忽然转过身,往外面跑。

撞到几个人,老板从柜台前站起身喊她,“消渣谋(疯女孩)!遭瞎难(跑什么)?”

文具店门口阿禾的自行车已经不见了,孔净一把抓住自己车的龙头,前车胎离地,调个头,歪歪倒倒驶离。

男生笑得很大声,阴风似的咬在身后。

车子骑到大马路上,旁边车流轮胎轧过水泥地,这声音把孔净拉回现实。

她回头,什么也没有。

仍旧心有余悸,同时担心阿禾。

这个时间学校里已经没有老师了。

就这么惘乱地机械踩着脚踏,直到龙头被一只白净而有力的手握住,车子一下被阻停。

“想要自杀可以直接骑去路中央。”

孔净被惊了一下,抬眼,才发现已经到了网吧门口。

陈端蹙眉站在她面前,眉骨低低的,左边颧骨上一块紫红色淤青,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

但如果忽略他略显戾气的眼神,外形上还是给人温淡清爽的感觉。

“怎么了?”几乎是视线碰上的一瞬间,陈端就发现她不对劲。

孔净一下忘了之前和他发生的不愉快,抓住他手腕,“阿禾……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去找下阿禾?”

“她刚骑车经过。”陈端看着她,“发生什么事?”

孔净听他这样说,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

陈端握着龙头的手并未移开,“发生什么事?”他又问了一遍。

孔净其实想说的,可是她看着陈端脸上的淤青,怕他知道后跟人起冲突,于是垂下眼睫,“没什么。”

陈端眉头皱得很紧,他知道孔净在说谎。

孔净晃了下龙头,“我要回家了。”

顿了顿,想问,你呢?

“随便你。”陈端一下松开手。

他走进网吧,门口几个黄绿毛或蹲或站在抽烟,问他:“女朋友哦?”

陈端偏头冷视一眼,黄绿毛愣了愣,咬着烟头很没趣地笑笑。

孔净在网吧门口逗留一会儿,仰头,二楼窗户里那个座位始终是空的。

黄绿毛开始吹流氓哨说荤话,她冷着脸,只好骑车离开。

她还是担心阿禾,绕过厂区,骑车去了村子里。

阿禾的自行车停在她家天井里,人却不在,阿禾阿嬷说她出去找同学玩了。

阿嬷招呼孔净进去喝绿豆汤。

“谢谢阿嬷,我不喝,我要回家了。”孔净只得无功而返。

回到石厝,意外孔大勇的摩托车停在门口,铁门也是开着的。

“你弟弟呢?”孔净一进屋,孔大勇就问。

他坐在桌子边抽烟,面前几瓶空了的啤酒瓶,烟灰缸照例是满的,看样子已经坐了一下午。

李贤梅在做饭,闻言也转头看了孔净一眼。

孔净不知道孔大勇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距离宁桂华的事才过去一周,她小心品嚼家里的氛围,轻声说:“在后面。”

孔大勇砸吧着嘴,从破钱夹里抽出十块钱,“再去给我买两瓶酒。”

孔净接过钱之前又看了眼李贤梅,孔大勇嬉皮笑脸地喊道:“贤梅给我酥点花生米,光喝酒嘴里没味儿!”

李贤梅回头剜了孔大勇一眼,孔净看得出来那眼神并不全是恼怒。

她捏着钱出门,很不理解孔大勇和李贤梅之间的气氛。

她原以为李贤梅会和孔大勇大吵一架,或许,在她回来之前已经吵过了?

孔净提着啤酒从小卖店回来,专门走的厂里。

饭菜香气从每个石头房子飘出来,嬢嬢们和自家丈夫端着饭盆在各自房门口边吃边说话,小孩尖叫着跑来跑去,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宁桂华歪斜着身子倚在门框边,“孔净,来!嬢嬢给你留了好东西!”

她折身从屋里拿来一盒包装精美的饼干,孔净注意到她左脚有点跛,艳丽绵绸长裙也跟着一拐一拐,她脸上、脖子上、裙子遮不到的地方都还残留着淤青和伤口,可她浑不在意的样子,笑嘻嘻地把饼干递过来。

这饼干是她前天出院时在镇上买的。

孔净不明白,很不明白。

“为什么?”她看着被打得体无完肤后还照样涂脂抹粉站在家门口的女人。

“什么为什么?”宁桂华瘸着腿走近,昏黄灯光从后面照过来,她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在劣质化妆品的装扮下十分艳俗。

她哈一声,像是想起什么,笑眯眯地问:“你说我和你爸爸啊?啊呀多大点事!小孩子别听大人乱说。”

“是乱说吗?”孔净搡开被塞进怀里的饼干。

饼干盒掉到地上,宁桂华费力弯腰捡起来,她拍拍盒子上的灰,斜眼笑看孔净,“回去问你爸爸啰。”

“……不要脸。”

孔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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