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诸人除了始作俑者周四郎和邹五郎外,都看得目瞪口呆。
贾九郎亦是始料未及,用一种看神棍的眼神看着蔺知柔:“你连这都算得出?”
蔺知柔略感欣慰,怎么说她也是个成年人,要是连几个小崽子都不如,那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周四郎:“很简单,如果是其它箱笼,保不齐张公子取什么东西就会发现,只有装厚衾的箱笼不到入秋不会打开。”
众人一听她的解释,方才恍然大悟。
蒋户曹史本来见这解元沉默寡言,并无特别出挑之处,今日方知其过人之处,再一想自己年届不惑,为官十数载,却被几个小儿牵着鼻子打转,不禁悲从中来,恨不得和张十八郎抱头痛哭一场。
张十八郎的考状家状失而复得,哭得越发起劲,蔺知柔看着他源源不断的泪水鼻涕,简直怀疑他一层皮里面包的全是水。
周四郎却是瞬间收起了眼泪,脱下平日里装腔作势的那层面具,他不再是那个八面玲珑、未语三分笑的圆脸孩童,一脸与年纪不符的漠然。
蒋户曹史曾经真心实意地欣赏过他,不免痛心疾首道:“你今年不过十二岁,便是这回的神童试不第,过几年依旧可以考进士科,为何如此急功近利,用此暗昧手段,以至于自毁前程?”
周四郎仿佛被荆棘扎了一下嘴,连笑也带刺:“蒋曹史说得好生容易,进士科与神童试怎可同日而语?每年几千举子赴考,只有区区三十人及第,比登天还难,多少人穷经皓首蹉跎到两鬓斑白?那些人皆是愚驽之辈么?才高八斗便不会被埋没么?
“有神童试这样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捷径,试问在座诸位谁不想平步青云?”
他看了眼张十八郎:“你虽然蠢,有句话却说得没错,我们这些人是上考场捉对厮杀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贾九郎一针见血道:“周四,别装腔作势了,你只不过以为别人都是傻子,都会被你**于鼓掌之中,自以为设的局天衣无缝没人能破,但凡你有点自知之明,也不至于偷鸡不成蚀把米。”
顿了顿:“说到底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蠢人。”
周四郎正摆着造型,冷不丁被人戳穿,不禁恼羞成怒:“贾九,你算
个什么东西?一个**商户子凭着几个臭钱招摇过市不知羞耻!”
按理说商户子的确是不能科举的但是贾家财大气粗贾九郎的父辈就已经脱了贱籍到他是第二代堪堪满足科举的身份限制可以说是钻了政策的空子。
要说周四郎最嫉恨的还属这贾九郎。蔺七郎是进士之子张十八郎是世家子弟与他们为伍不算辱没了他。
贾九郎不愠不怒恬不知耻地一笑:“可惜你这清贵的读书人还考不过我这商家子只能用这种手段替自己谋前程连我这**的商家子都没见过如此**的手段真是大开眼界啧啧。”
“你……你……”周四郎涨红了脸他也算是伶牙俐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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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章节)但是在这没脸没皮的竖子面前讨不到丝毫便宜。
贾九郎又看向邹五郎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邹五我自问没亏待你为何栽赃陷害我?”
听了这话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的邹五突然抬起头露出个似讥讽又似自嘲的微笑涩涩地道:“贾九你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从始至终我恨的是你张十八有出身他说那些话就罢了你呢?叫我与你们玩樗蒲我身无长物你就让我拿腌菜作赌注让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你弄错了不是周四郎收买我是我找的他我恨毒了你这自以为是的**胚子!”
贾九郎嘴唇翕动了一下有生以来第一次无话可说。
蒋户曹史怒不可遏斥道:“冥顽不灵!愚不可及!”
一脸疲惫地冲手下吏员和白直挥挥手:“把他们两个关在隔壁小舱中待我禀过参军和司马再行发落。”
又没好气地看了眼蔫头耷脑的贾九郎:“对了还有你撬锁的事最好给我说说清楚!”
一众举童都好奇地望着他贾九郎微露赧色摸摸秀气的鼻尖:“就上去看看……”
蒋户曹史如何会信忽然想起方才在船尾遇见蔺七郎将两件事一联系顿时感到蹊跷对蔺知柔道:“你方才在船尾可是同他厮混?”
蔺知柔纯粹是条被殃及的池鱼遭此无妄之灾压根不想替他遮掩。
贾九郎却抢在她开口之前招供:“回禀曹史七郎并不知情小子上楼……只是借参军宝地沐浴小
子只用了参军几瓢水,不曾用他的浴桶,也不曾碰过他房内任何东西,连澡豆都是自带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瘪瘪的纸包:“这是今日用剩的澡豆,请曹史过目。
蒋户曹史:“……这都什么破事儿,怎么都叫他遇上了!
“旁人都在舱房中沐浴,你为何要躲起来?莫非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贾九郎答道:“小子冤枉,小子只是……羞于在那么多人面前宽衣解带……恳请曹史恕罪。
蒋户曹史无可奈何地瞪他一眼:“此事我说了不算,须得请参军示下,你别乱跑了,在船舱中思过罢。
贾九郎只好应是。
蒋户曹史环视一圈,目光在那些稚嫩的脸庞上逡巡一遍,厉声训斥道:“尔等切记引以为戒,要再敢闹出什么事,休怪我不留情面!
众童子旁观了这场大戏,三观被冲击得稀烂,还来不及重建,此刻都是惊魂未定,被蒋户曹史这样声色俱厉地一训,像鹌鹑一样缩起脑袋,唯唯诺诺。
蒋户曹史撂完了狠话便出了船舱,周四郎和邹五郎也被白直押去关禁闭。
不知不觉已是金乌西坠的时分,举童们三三两两地出舱去领饭。
贾九郎被罚反省思过,今天的晚饭没他的份。
蔺知柔正要去取饭,走到舱门口,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瞥见他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一道斜阳从窗户里照进来,将他半边脸镀成了金色。
蔺知柔第一次在这没心没肺的破孩子脸上见到茫然的神色,鬼使神差地折返回去,从箱子里拿出一包獐脯扔给他。
贾九郎道了谢接过来,却只是拿在手上。
蔺知柔仁至义尽,正要离开,贾九郎忽然轻声道:“我叫他一起玩樗蒲,是看他总是就着咸菜啃黑面馒头,想输点吃食给他,奈何本事不济,反把他赢了……
蔺知柔见他可怜巴巴地耷拉着两条眉毛,倒是比平日顺眼不少,她淡声道:“就算你输了钱给他,他也一样恨你。
顿了顿又道:“换作是我也恨你。
贾九郎难以置信地看了眼下巴尖尖、面容清秀的小孩,张了张嘴:“这是为何?
蔺知柔道:“若是有的选,谁
都想当施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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