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晚自习变得闷闷的。
教室的窗户需要经常打开才能保持清醒。柴邵一对着英文就忍不住哈欠连连，几次差点摔到笔尖上。
秦删在做题的空隙还得腾出一只手接住柴邵的脸：“马上下课了，回宿舍再睡。”
覃渭渊在讲台上咳嗽几声，看着他们：“我知道大家对座位安排仍有异议，既然同桌就要同学，那么期末根据大家的学习情况分析，再换座位。”
柴邵耳朵一动，立马坐正，扒开眼皮。
秦删视线落到少年半垂的睫毛：“昨天没睡好？”
柴邵摇头：“英语催眠。”
“什么难题。”
“对我来说没有难题，只不过困了。”柴邵又打了个哈欠，眼眶浮水，不动声色用手挡住教辅书。
秦删注意到这个动作，并未拆穿，仰起下巴从一个不易查看的角度瞥去。
原来卡在一篇七选五。
他放松肩膀，低头拿出一样的教辅，翻到同一页，大致读了一遍梳理文章脉络，途中顺便看了看设空处，观察那些相同的词汇和句式，思考了一会儿，便将视线游移在选项上，直接划掉了两个与文章没什么关系的答案，将答案填上去。
写完后，看着柴邵茫然发呆的模样，秦删突然没了头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书本的厚度，不知道怎么开口去教他。
教室墙上方掉漆的老钟表时针指到了十点，浑厚的钟声嗒了一声。
秦删眸光微动，抓着笔在题目旁边列了五条做题技巧，任由书打开，看似随意地放在了手边垒起的书墙上，埋头睡起了觉。
等了几分钟，还是没听见柴邵翻书的动静，秦删抬眼偷看过去，发现教辅依旧好好地放在那里，柴邵根本没注意到。
他从未觉得这样苦恼。
他假意不小心用手肘推到了书墙，力气不大，教辅受力滑了下来，落到柴邵面前，秦删冷静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对方闭上眼。
柴邵拿起来捧在手里，看到了那段密密麻麻的做题技巧，傻了一秒，扭头看过去，发现秦删僵硬的趴着，没有呼吸起伏，似乎在屏气。
他窃喜，憋笑顶了顶腮。
喃喃：“哎哟，踏破铁鞋无觅处。趁瞪眼学霸睡着了，偷看他的笔记吧。”
说完眼神猛地看向秦删，果然听见一声轻轻的笑。
柴邵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转着圆珠笔看起那些细致的笔记。然后把自己不会的那道题做了出来。
期间秦删装睡得有些累。
晚自习结束，秦删提着书包走到教室门口，衣角突然被拽住。
“站，住。”
秦删没什么耐心地侧过脸。
“什么也不解释就想走，问过我了吗。”
刚从讲台上走下来想找秦删说点事的覃渭渊听到这话，顿时僵直，冷汗直冒，一扭身坐在了最近的座位上，佯装写资料，却从眼尾注意着后门口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打起来。
柴邵靠在椅背上仰头朝秦删笑，歪过去，视线从高挺的鼻梁扫到少年那双好看的眼睛：“秦老师。”
秦删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包带子，眼前模糊地飞奔过许多身影，风一阵阵扑向脸。
正想回答。只听见前面的桌子吭哧一下，覃渭渊慌忙站起来笑道：“柴同学，叫老师什么事？”
柴邵道：“啊，没什么。您怎么还不走？”
两人一齐看过去。
覃渭渊拍拍手中的文件夹，讪笑：“有些资料要整理，刚弄完，你们两个不回宿舍，在门口聊天啊。”
柴邵摸着后脑勺，把书包勾在自己肩膀上起身：“没什么聊的，回宿舍了。”
覃渭渊闻言点点头，有些失神，连忙推了秦删一把，“快回去吧孩子，大家都走了。柴邵也别逗留了，今天你们宿舍卫生快去打扫，昨天晚上是谁吃了泡面不扔，把盒子放桌上，扣了五分。”
柴邵听着这一连串的话来不及插嘴，秦删已经转身消失在楼梯拐角。他当即就抬脚想要跟过去，谁知覃渭渊一抬手将他拦住：
“走，老师和你一起回宿舍，监督你打扫卫生。”
“这也要监督吗。”柴邵被推着走，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覃渭渊一脸柴犬笑。
好容易在覃渭渊的直盯下打扫完卫生，柴邵扔掉扫把就冲刺进浴室，不管门外董骏他们激烈的叫喊，悠哉悠哉地冲着凉。
水雾在开门的瞬间涌了出来，随之而来是空气中浓郁的沐浴露香味。鲁旦和董骏嗖地一齐冲进去，但是挤在了门口谁也动不了，这让汪开心捡了漏，小小的个子往下一钻，便关上了门。
“草！”
“热死了，又没抢到。柴邵，你到底怎么把你们班主任招来了，害苦我们了。”
“要是知道什么能把他招来，我能干么？”柴邵边说边笑着，用毛巾搓着滴水的发丝。
董骏用手扇着风，跟着柴邵一起进了门，老老实实瘫坐回桌前捏着笔解题，突然道：“诶，柴邵，你们班秦删脚怎么样了。”
柴邵半眨一只眼睛，想了想：“不能跑不能跳，下楼梯上楼梯都会疼，伤疤正在结痂，不过没伤着骨头，可能还要半个月才能恢复一些。”
“哦……”董骏瞥瞥柴邵，思量一会：“你说得真详细，我本来只想知道好还是没好呢。你很关心他？”
“我？”柴邵用手指着自己，扬起眉毛：“关心他？想多了，不过因为他是我同桌，眼一睁，想不看见都难，时间久了自然记得多。”
鲁旦嗤笑：“好吧，小嘴叭叭的，解释这么多。”
柴邵：“我……”
熄灯的宿舍似乎是大家开黑的保护伞，几个人拿出手机就用气音喊：
“上号上号。”
“我去，你真舍得氪啊，这皮肤688呢。”
“打狙开倍镜啊，你是人机吗！”
柴邵一如往常拒绝了这个开黑邀请，耳里塞着耳塞，闭着眼，却没睡着。于是习惯性地摸出单词来背。背着背着眼皮就沉了下去，他扔开书，将被子一股脑踢到了床位。
手机偏偏在睡着的那一刻突然响了一声。
他有些抓狂。倏地翻起来打开手机，一看———
不在：不客气。
柴邵干眨着眼，沉默片刻，用枕头盖住脸，突然笑了出来。
……
好夜无梦。
五点半没到，隔壁楼高三的教室陆续明亮起来。没多久，早读声就震破天际，波及到整个学校，起床都不用闹铃。
柴邵今天洗脸格外认真，不像平时那样囫囵接一捧水扑脸上甩甩脑袋就走，还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绝世容颜长达三分钟。
汪开心顶着黑眼圈靠在一旁的墙上抱着手臂，打了个哈欠：“你今天精神头这么好啊？”
“废话，什么时候不好？”柴邵理理袖口，眼睛盯着镜子里几缕湿发的自己。
“还掩饰，整个宿舍就你老睡不安稳，去年我们通宵开黑经常听见你翻身，还是一整夜。”汪开心用肩膀挤了一下，自己凑过去占满了整个镜子，指指床上睡得像猪的俩室友：“不信问他们。”
“经常？”
“没错啊。”
柴邵挠挠头回忆，挎着书包下了楼。
教室里来了一半人，几个人排队等喝水，几个人虚着眼皮嚼面包，还有几个在抄作业。
柴邵早就习惯这些场景，好像每天都一样，唯一让他觉得不一样的是每天早上的空气。
有时候清晨的味道莫名给人一种要生病的感觉。有时候是露水的凉爽味，有时候是拐角处飘进来的淡淡的洗衣粉味。
这又让他想起了柴轩昂的日记。小时候也有好奇偷偷看过，他的日记第一句话总是描写味道的。
这个中年男人凭味道作为记忆点，记录了一个女孩单纯懵懂的少女时代，这本“少女时代”又铸就了一个男孩自卑胆怯的年少时代。
柴邵托腮神游，无心看书，眼睛看着旁边空荡荡的桌椅，有些焦急。
秦删总踩着点进教室。
好不容易拐角处心心念念的人刚跨进来一只脚，柴邵却吊儿郎当起来，抖着腿，眼神戏谑：“我看看谁来了？原来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不客气’老师。”
秦删将用小拇指勾起的冒着热气的塑料袋放在柴邵桌面，骨骼分明的手从他眼前掠过，衣袖的清香游进鼻腔。
柴邵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抱紧那袋小笼包，然后不自觉地发呆。
秦删拉开椅子坐下，有力的手掌轻易就按住了柴邵不安分的腿：“别抖腿。”
柴邵就故意抖的更厉害。
秦删一冷脸，他就笑。
月考成绩出来了。柴邵英语上了一个新高度，李英特地在课上点名表扬，这人掸着成绩单，晃着头在秦删面前开了屏。
姚君子比上次提了一名，不过他还是不服，因为这个第十六名和二班宛晨并列了。
吃饭的前一节课姚君子眼皮跳个不停，他转身冲柴邵做哭脸：“我右眼皮怎么比我还多动症啊。我记着眼皮跳有什么预示来着。”
柴邵炫耀般地摸摸自己安然无恙的眼皮，想了想笑说：“左眼福…右眼——”
姚君子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捂脸小声说：“完了…”
谁知柴邵笑喷了道：“左眼福，右眼睡觉不舒服。”
秦删压着眉毛很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姚君子先是松了口气，后朝柴邵面前抢了一个剩下的小笼包衔在嘴里，骂道：“滚！”
宛晨和姚君子因为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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