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难以普通

只可惜，秋川莉莉的一生注定难以普通。

她回日本时正是三月中旬，樱花季尚未到来，但枝头花苞已经初绽。

神奈川的河津樱如梦似幻，层层叠叠，即使还未开到全盛，也已展露出与众不同的风姿来。立海大众人看着她和切原在树下跑来跑去，大呼小叫，兴奋不已，粉白色花瓣簌簌而下，落满她的肩头。

“大阪森之宫的樱花现在也开了些，好看。”她心满意足地坐回来，很有经验的样子，似乎刚和什么人去过，“晚上亮灯后非常浪漫，强烈推荐。”

“可惜你没法呆到4月再走，等这里的花满开，才特别特别美。”幸村轻叹。

“那你画下来给我看呗。”她灵感顿生，把花瓣捉住，摆到真田的帽檐上。

真田无奈，抓她不老实的手。

“别动，洒了就不理你了。”

于是他真坐着不动了，由着她跪立在侧，摆弄自己的帽檐。

莉莉回日本的事项已经完成了，与经纪公司碰面、提前办理毕业手续和学籍变动、和同伴玩耍闲逛调整状态。

续租了白金公寓，只是招架不住某人的喋喋不休，勉为其难在门锁里录入了他的指纹；重回学校，陪部员打了一下午球，留了好多搞怪合照挂在墙上，和真田的墨宝并排而放；还去了青学，走到哪拍到哪，把照片发给手冢，促狭地问他想不想家。

她还和好多人聊了天，知道忍足会继续攻读学业，将来打算走运动医学的路子；男网部其他人个个有家产要继承，但或许他们还会在冰帝高中部相聚；龙马虽暂时不考虑毕业，但以后会去美国发展；幸村真田等人与迹部的想法相似，将要投身顶尖体育学校，逐渐过渡到职业道路。

日本效仿欧洲的青少年网球体系，在部分高中和大学间举办联赛、巡回赛等，部分高级别赛事中的积分被ITF认可，是职业化的有力跳板。

更令人震撼的是，切原主动自愿报名了英语补习班。通过种种事件，他深刻意识到英语对职业选手的重要性，还嚷嚷着为将来出国打比赛做好准备，惹得众人热泪盈眶：孩子长大了，他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花瓣纷纷，被风吹得四散而飞，越飘越远，连莉莉这样的好视力都再也捕捉不到。但她觉得风不会停，它们永远在晴空下飞舞。

“就让我们在未来重逢吧！”

叮地一声，玻璃杯相互撞击。那是比网球弹跳更清脆悦耳的声音，里面盛满了无数年轻的、意气风发的梦想和话语。

3月下旬，莉莉接下了HEAD新拍的代言。回到德国后，她宣布聘请教练、组建个人团队，将刚到手还没焐热的签约费、赞助费等等花了个一干二净，不得不厚着脸皮、甜言蜜语找阔少借钱。

正准备前往英国留学的迹部突然有了拿捏她的理由，不由哼笑：“小穷光蛋，本大爷看你什么时候能把借款还完。”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莉莉羞涩地眼冒红光，恨不得把他全部家当统统掏空。

与此同时，她开始各地征战以积累积分，飞行距离能绕地球一圈。

8月底，9站比赛的名次帮助莉莉拿到295名的排名，她逐渐尝试过渡到WTA125K等更高级别的赛事。

10月，颠沛流离的行程、接连高强度的赛事让她感到异常疲惫，状态起伏极大。每次给她安排的签表，个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全都是针对她、把她钻研透彻的强敌，导致莉莉接连失手，排名波动。

有人开始幸灾乐祸，说她好日子到头了，这个连胜狂魔的打法被其他职业选手摸透了，她即将迎来自己目前为止最难捱的时刻。

全世界都在看她如何破局。名次蹿升之快、成绩耀眼夺目，就会被反复研究。冠军的奖杯如此之重、积分的获取如此困难，心理压力、风言风语、光与暗、快乐与痛苦总是相伴相随。

越往上走阻力越大。

没人看过莉莉在深夜哭泣的模样。16岁的心哪怕再坚韧，也会被失败带来的压力细密啃食。

无光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公众面前永远笑容满面、场上始终顽强战斗到最后一分的她，借助彻底的黑暗释放全部的负面情绪。

就哭一晚，只有今晚，我允许自己在今晚崩溃。明天又是新的开始，所有困难都不能打倒我，莉莉将永远保持斗志。在止不住的眼泪中，她这样一遍遍重复。

只是没想到，即使学业压力很大，行程很满，迹部始终关注着自己的比赛，场场不落。她状态稍一不对，他就立刻看出来了，当天直接飞来找她。

此人有钱，根本不在乎机票多贵，还有资格申请私人航线，甚至自己都会开飞机，像她一样满世界飞不要太简单。

此刻，他抢在所有人前面向她跑来，陪她一同坠入深夜。

她把自己最狼狈、最绝望、最糟糕的一面完全袒露，而迹部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了她。看不清对方，却借由拥抱确认彼此的存在。

她蜷缩的很小，身体因呜咽而发抖。他叹息着摩挲她的眼角，手指被迅速打湿。

“莉莉。”他小声唤她的名字。

稀里糊涂间，迹部去吻她颤抖的眼睑，触碰稍纵即逝，比蝴蝶振翅还要轻微。咸涩而滚烫，微微发苦，他的嘴唇将她的泪水吞没，像是与她共担同样的情绪。脖颈交错，呼吸交错，她手指痉挛，抓皱了他的衣襟。

那些伤心、崩溃、疲倦，好像褪去一点点了。

“……脸上怎么一股花香味。”他喃喃着。

她的眼泪还未收住，嘴边却露出微弱的笑：“防晒霜。”

“本大爷会中毒而亡的。”

“你才不会，祸害活的比较久。”笑容终于抵达了眼底，莉莉轻声说，“你还要看我捧起更多的奖杯呢。”

每年进入职业网坛的新人数不胜数，天才遍地都是，竞争压力巨大。心的锤炼永无止境，她坦然接受命运安排的挑战。

有多少新秀满是信心，进入职业后却始终挣扎在温饱线上，直到退役？在全世界的关注里，莉莉的前行之路不再像以前那么高歌猛进、横冲直撞，但她的排名稳定上升，胜率也在回归，更加合理、稳定地安排参赛计划。原本就少有短板的技术开始沉淀更多的经验，与高过自己的对手交锋，即使输掉，也让她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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