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注觉得用“凶神恶煞”四个字，来形容这位体育老师再合适不过了，要不怎么明明顶着大太阳，她后背反而会沁出一身冷汗……
正午三十多度的天，周围没有半点微风流动的气息，众人紧紧挨着，站在一起，空气压抑得仿佛快要窒息。
苗渔站在第一排，脚上的粉丝球鞋根本无处遮掩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她察觉到周围同学异样的目光，脸色十分难堪。
“对不起老师，是我忘了……”
钱老师喘着粗气：“忘了？我通知了多少次你还能忘？你这明明就是态度不端正！体育老师都话就不用认真听了是吗？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忘性怎么就这么大？别人都没忘，就你忘了？”
夏注很敏锐地发现，自己跟前的这个女孩子正在颤抖……
“好晒啊……”
人群后方，刚才讲小话的那个男生忽然插了一句，“啧啧，有些人连自己都管不好，还管我们……”
有女生跟着附和：“烦，怎么还要耽误时间……本来就没几分钟。”
队伍前端，钱老师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我本来以为你们升华班……啊，就不用我操心这种小事了，结果呢？？你是班长你带头出问题啊？……”
他话音刚落，午休铃就响了，夏注能感受到周围人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钱老师：“行了行了！不跟你浪费时间，下次记得穿来，你归队吧！”
苗渔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归队了。
“站好站好！我说解散了吗，都别动，我拍个照给你们班主任，拍完就解散！”
老师原地后退几步，再次端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他指着苗渔身后道：“苗渔，你跟你身后这个女生换一下位置！你去后边！”
夏注被点到名，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开口，杨宝儿抢先一步道：“不行啊老师苗渔是领队啊！她怎么能站在后边？”
钱老师：“我又没说她不是领队！就是暂时换一下我拍个照，她那双鞋太显眼了，先去后面藏一下，快点！”
“不用换位置。”夏注说，“拍鞋子以上也是一样的，我们班主任主要是看站位，又不是正式上场，不会影响整体效果的。”
钱老师啧一声：“我说你这个女生怎么回事，我要怎么拍照还用你来教？你俩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苗渔，你去后边藏一下，动作快点！”
苗渔闻言，浑身开始颤抖起来，脸色越发苍白了。
“我不换。”
钱老师：“你说什么？”
苗渔：“我说，我不换位置！”
此言一出，全队集体沉默了。
苗渔出列两步，走到老师面前，仰起头一字一句问：“我一个大活人站在我自己的位置，难道很见不得人吗？为什么要「藏」起来？”
女孩子不算很高，身形很瘦，平日里穿着校服外套看不出来，此刻一身单薄的黄白T恤下关节微微发颤，仿佛风一吹就要折断……这样的苗渔，总给人一种长期营养不良或是病魔缠身的错觉，可是眼神却凌厉得骇人。
体育老师不禁一怔。
他后知后觉才解释道：“苗渔，老师不是这个意思……”
苗渔：“那你什么意思？”
“没穿白鞋很丢人吗？是什么天理不容的大错吗？我就算没穿又怎样？你已经批评过我了，我也接受！但我是领队，我的位置就是该在前面！这没错！”
人群缄默了一阵，突然爆发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躁动。
“卧槽，卧槽，这还是苗渔吗？”
“连杀气哥都敢回怼？不要命了？我从来没见她这样过……”
“真有种，不愧是我们升华一班的班长……我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队伍前方，苗渔气息有些不稳，却依旧不卑不亢：“就跟夏注说的一样，现在不是正式赛，就算鞋子没统一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你要给我们班主任拍照可以，我可以自己去跟她解释！但我的位置就在这里，我不会换，除非你干脆撤了我的领队一职！”
夏注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也出列道：“老师，声明一下，我站我这个位置挺好的，我也不换。”
个人有各位，她对别人的位置不感兴趣，也勉强不来。
苗渔：“对，不换。”
钱老师面色铁青，指着这两个女生说不出话来，最后冷哼一声：“算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现在的学生，当真是越来越了不得！”
拍完了合照，老师宣布解散，众人这才去拿自己的个人物品，返回教室。
苗渔沉着脸走在最前边，脚步很快，没有人敢在这时候靠近她，只有杨宝儿追上去问：“苗渔，你没事吧？体育老头一直就那样，你别……”
“没事啊，我不也反驳他了？”
她直接打断了杨宝儿的关心，一回头，脸上阴郁的苍白几近病态，浑身上下萦绕着冰冷的压抑气息。
杨宝儿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一时愣在原地，磕磕巴巴道：“哦、哦……”
她很了解这个朋友，苗渔自尊心很强，就算真的有事她也不会轻易承认的。
“那，如果你的白鞋洗了没有干的话，要不我先借给你一双吧？” 杨宝儿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我还有好多双白色的。”
“不用了，我不穿别人穿过的东西。”
苗渔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没穿过啊，都是新的……”杨宝儿在后面喃喃道。
当事人一走，其他同学的意见也逐渐爆发开来，英语课代表走过去挽住杨宝儿，“哎你别管她了，冲你发什么火么真的是……莫名其妙！”
大家三三两两地约着走，前面一小撮说话，后面也听得到。
不远处有个女生问：“诶，你们说苗渔总不会是……没有白色的鞋子吧？”
“怎么可能？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可我平时不怎么见她换啊，校服也是，她那套校服都穿了两年了吧？都有些洗褪色了。我听说她家里边有点困难，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她可能不好意思说出口，才说自己忘记换的？”
“那也不至于吧……”
杨宝儿听到这，怒气冲冲甩开胳膊上的那只手臂，转身指着那群人道：“你们，都闭嘴！别再让我听见你们瞎bb！再敢说苗渔半句，别怪我不客气！”
后面有俩男生勾肩搭背走着，满脸不屑道：“切，不说就不说，发什么脾气，说的又不是你……”
杨宝儿：“你TM还敢说？都给我滚！”
男生：“嚯，管天管地管人家说话放屁？你谁啊凭什么叫我滚？我们说两句又没有什么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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