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云中行（8）
碧荒海，谁也没抵达过它的边界。
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传说，海的尽头，便是通往仙界的门户。
但也有相反的说法，认为其通往的是魔界、鬼界。
毕竟自古葬身于大海的人，可谓是不计其数。
人修镇，一个在出入口竖立起“鲛人与妖不得入内”警示牌的海边小镇，今朝迎来了两位相貌出众的男女修士。
苏歆九御剑降落时，正值黄昏时分，海风轻拂她的发梢，又撩起她的衣袂，与那波光粼粼的海面相映生辉。
“鲛人与妖？”她忽而瞥见了那块警示牌，“人族与鲛人族的关系不好吗？”
“并非不好。”易骁庐喉咙微动，摇了摇头。
一听她便放下心来，还好还好。
正打算动身，却见他嘴角扬起：“而是极差。”
“啊？”
“鲛人族有许多特产，比如鲛人泪、鲛纱，但频频失窃，便将罪名扣在了人族头上。而人族，也时不时有人离奇失踪、死亡，便怀疑是鲛人所为。”
这么一说，这两族是积怨已久，难怪镇子会立这样的警示牌。
“那我们刚才……”
还没问出口，一根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抵在她唇上。
“别声张。”易骁庐低声说了句，便开始传音，“帮助鲛人一事，就当是一场公平交易，万不可在镇里提起。”
苏歆九点头应允，粉唇却不可避免地在他指尖摩擦。
一抹淡红从他耳边泛起，易骁庐迅速收回手指，装作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
她却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隐隐品到了一点糖醋排骨的味道，那是中午拜托易大厨做的。
当然材料她自备，每次回云来集，第一件事就是收集各种食材，通通塞进刍玉里。
海风愈发猛烈，卷起细碎的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要涨潮了。
瞥见远处渔船匆匆归港，她又想起了前一刻与鲛人的交集。
那是距人修镇不远的浅海，一尾鲛人自海浪中翻滚，盯着镇子迟迟不肯离去。
苏歆九好奇心起，便靠过去问道：“你为何徘徊于此？”
许是见她并无恶意，鲛人少女吐了几个泡泡后，从海面下探出头来：“我想上岸，可从未走过路，怕被那些人族发现。”
那声音如黄鹂般清脆，又带着海水的湿润，仿佛能穿透心灵。
易骁庐皱眉道：“你大可先上岸练习，等熟练了再进镇。”
鲛人猛地抬起头：“不行！我现在就得进去，要不然来不及了……”
随着她的哭泣，一颗颗泪珠如珍珠般滑落，刚与海水相融，就化成了晶莹剔透的水滴形蓝宝石。
这便是鲛人泪了。
可不管他们如何问，那鲛人只是低头啜泣，再无多言。
像是被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左边轻言相劝，尽数反弹，右边哐哐出宝，就跟不要钱似的。
不过他们也不担心鲛人泪会堆成山，只要几分钟内未保存，便会重新化为海水。
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落叶归根。
苏歆九轻叹一声，其实对方的诉求很简单，但最关键的是时间。
要是时间足够，他们俩完全可以帮她慢慢适应陆地生活。
突然她灵光一闪，练习走路也不一定非得消耗时间啊！
一张图纸在脑海中迅速勾勒而出，那是上一世的最新科技——“说走就走”辅行器。
属于“义肢”的升级版，既能为肢体残缺者提供支撑，也能辅助行动不便者行走。
“我可以帮你。”她微微一笑，“先别哭了，稍等片刻就好，听到雷声也莫慌。”
鲛人顿时止住了哭声，眼睁睁看着她从刍玉中唤出一头巨兽，又扔给它几枚灵石，还有一群团团围绕、愉快起舞的火焰。
不一会儿，一道道炸雷自天际劈下，直直涌向巨兽所在的海边沙滩。
一次两次三次……雷电劈了七次后，这才偃旗息鼓。
可她却柳眉微蹙，直望向九天之上的雷云：“不对啊，再怎么也得9次吧？”
天际瞬间响起一道闷雷，两道细长的电丝蜿蜒而下，叮在小巴昏昏欲睡的鼻尖，让它猛然惊醒，打了个响鼻。
苏歆九：……
天道的敷衍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她倒是不在乎，拿出几枚灵石炼器的自己，本身也很敷衍。
见小巴叼着新法宝过来，她转身对鲛人道：“先上岸吧，我帮你安装。”
鲛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飞快跃出水面，露出一身银蓝鳞片，在夕阳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苏歆九小心翼翼地将鲛人扶上沙滩，那冰凉质硬的触感渐渐消失，其鳞片已悄然转化成细腻如玉的肌肤。
鱼尾则缓缓收缩，化作双腿，为一方鲛纱所遮盖。
她这才放心让易骁庐睁开眼睛。
安装辅行器要不了多久，片刻之后，那鲛人便在海边活蹦乱跳了。
因为是隐藏式设计，辅行器完美贴合鲛人双腿，丝毫不见突兀。
完美达成甲方鲛人的需求！
鲛人三步一小跳，轻盈跃过来：“对了，你们也要去人修镇？”
苏歆九与易骁庐对视一眼，微笑点头：“我们打算去打听打听巨浪屿附近的情报。”
那鲛人顿时瞪大眼睛：“你们该不会也是去寻宝的吧？”
也？
苏歆九连忙追问：“我们确实在找一种矿石，那地方有很多宝物？”
鲛人小小地咬了咬唇：“不管找什么，你们最好都别去。”
易骁庐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为何这么说？”
鲛人扬起下巴：“你们身上，是不是有张碧荒海地图？是商人卖给你们的？”
苏歆九瞳孔微缩，竟然全都被对方猜中了。
难道那行商给的点位有问题？
鲛人却哈哈大笑：“最近好多人都跟你们一样，不过那些商人并没有骗人，位置是正确的，就是用几十条命都不一定能取到。”
她遥遥指向巨浪屿的方向：“知道为什么那地方叫‘巨浪屿’吗？那里有一头凶猛庞大的海兽，能掀起百丈巨浪，就没听说谁从那里活着回来。”
“嘶——”
那他们还能得到秘银吗？
易骁庐抱着长剑，抿了抿薄唇：“若近期有大量修士前往，或许能找到机会联手抗敌，浑水摸鱼也未尝不可……”
于是他们还是照着原计划，御剑飞往人修镇。
鲛人怕碰到水后露馅，选择冒充普通散修，步行潜入镇子。
苏歆九也没问她的目的，鲛人少女那性子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多半是想混进去体验下人族生活。
夜幕渐渐降临，人修镇灯火通明，又有零星的几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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