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清洁完毕。
江野用干净的棉片轻轻按压吸干多余水分，随后小心翼翼拿起纱布的带子，缓慢又温柔的覆盖住那可怜敏感的右眼，随后轻轻系上不那么紧的一个小结。
他低声说着：“好了。”
看着眼前女孩闭着眼、睫毛轻颤、脸颊绯红的模样。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祁念这才敢慢慢睁开眼睛。眼周的闷热不适感消失了，比之前清爽舒适多了。
她不敢看江野，低着头：“谢、谢谢……”
“嗯。”江野应了一声，收拾东西。
气氛依旧有些凝滞和暧昧。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外面传来林小雨的声音：“里面的两位！好了没呀？太阳下去啦！烧烤开始啦！”
祁念如蒙大赦，立刻慌乱地应道：“好、好了！马上出来！”
她看也不敢看江野，低着头，飞快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江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默默将东西收拾好，也跟着走了出去。
重新回到后花园，烧烤已经开始。
林小雨正挤眉弄眼地看着祁念通红的脸，齐白晴则坐在不远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眼神却有些冷。
“念念，弄好啦？舒服点没？”林小雨拉过祁念坐到树荫下的位置。
“舒服，哎呀你别笑我了。”
祁念和林小雨打打闹闹，只想埋起头来赶紧把红透的脸颊藏起来。
江野也走了过来，极其自然地坐在了祁念旁边的空位上。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拿起夹子，开始默默地翻烤食物。
齐白晴看着江野自然而然地坐到祁念身边，完全无视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捏紧了杯子。
其余两个女生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也不再起哄了。
烧烤进行到一半，齐白晴端着烤好的玉米，走到祁念身边坐下，脸上重新挂起甜美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的几个人听到：
“念念，今天玩得开心吗？对了，你家离这边有点远吧？坐公交过来辛苦吗？你爸爸在家，会不会担心你啊？”
她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关心，但说到担心这个词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特殊、需要被特别关照的意味。
祁念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
她不明白齐白晴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对方看似关心的话语里，却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不舒服和窥探感。
林小雨也皱了皱眉，觉得齐白晴问得有点突兀。
另外两个女生也停下了说笑，好奇地看向齐白晴和祁念。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
祁念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抿了抿唇，尽量平静地回答：“还好，不辛苦。我爸……他习惯了，没事的。”
齐白晴似乎没得到想要的“特别”反应，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笑容不变：“哦，那就好！我就是随口问问，怕你家里人不放心嘛！”
她试图把话题拉回来：“来，尝尝这个玉米，我烤的！”
“哇！好香！”
一行人玩到了傍晚，终于陆陆续续回了家。
走到门口，江野忍不住加快几步，走到祁念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那个……下周末，如果你感觉不舒服…”
他顿了顿，重新斟酌措辞，目光扫过祁念平静的侧脸：“会不会……感觉不太好？”
他问得有些笨拙，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可以避免那种嫌弃。
他只是担心那巨大的落差会让她心里不舒服。
毕竟刚去过齐白晴家，很少有人像她家那么豪华，这样一对比一定不好受。
祁念闻言，脚步微顿，转过头看向他。
出乎意料，祁念脸上只是漾开一片坦然的笑意。
她的语气轻松自然：“齐白晴家是很漂亮很大呀，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开开眼界也挺好的。我家嘛。”
她耸耸肩：“虽然小，也不豪华，但也还行啦。我也挺期待朋友们来玩的。”
江野看着她的笑脸，紧绷的下颌线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是啊，他之前似乎总下意识地将她放在一个需要被格外小心呵护、甚至可能“脆弱”的位置上。
但祁念没有他想像的那么怯懦柔弱。
周一。
祁念已经熟悉了江野坐在身旁，主要是一学习就什么都忘了，自然而然不再在意江野在身旁还会做些什么。
她便再次回到了好好学习的状态。
江野全都看在眼里。
祁念会在课堂上主动举手，思路清晰地回答问题，会在课间追着老师问没弄懂的难点，会利用午休时间整理错题笔记。
她对学习十分投入专注，认真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那份认真和坚韧，像无声的溪流，悄然浸润着他。
周三的时候送完祁念，江野路过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一眼的图书馆，愣了一下。
以前他的世界只有篮球，游戏，机车轰鸣。
然而今天，他的脚步却鬼使神差地慢了下来。
巨大的玻璃窗内，是排列整齐、高耸入天花板的书架。
祁念的眼睛……视网膜……术后恢复……到底需要注意些什么？
除了他每天笨拙地执行的医嘱，还有没有更专业、更细致的知识。
他停下脚步，站在图书馆巨大的玻璃门前，望着里面静谧而深邃的书海，第一次对这个他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产生了强烈的、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周四，祁念发现江野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
不再是单纯的担忧或习惯性的关注，里面多了一种更深沉、更专业（？）的审视。
她想揉眼睛的时候，江野会立刻看过来，但不再是简单的制止，而是会低声说一句：“看太久了？休息十分钟，远眺一下。”
语气带着点刚学来的、不太熟练的医嘱腔调。
祁念：“……？”
她有点懵，但还是听话地放下笔，看向窗外。
怎么莫名有点江华清医生的影子了，不愧是父子吗！
周五放学，夕阳的余晖暖洋洋的。
江野像往常一样，将祁念送到公交车站。
祁念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眼睛亮晶晶的：“位置我待会发群里！周六中午，就在我家等着你们啦！”她语气轻快，充满了期待：“我爸说要做他的拿手好菜呢！”
林小雨也在旁边兴奋地直跳脚：“念念家！我还没去过呢！这次一定要玩个痛快！江野，你可别迟到啊！”
江野看着祁念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那点担忧稍稍压下去一些，点了点头：“嗯。”
目送着祁念和林小雨上了公交车，江野转身准备回家。
没走几步，他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他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过去，是个染着紫发的小太妹。
王莉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怵，但还是鼓起勇气快步走上前，声音压得很低：“江野哥！等等！有……有事！”
江野眉头微蹙，眼神带着审视：“说。”
“是关于明天去祁念家的事！”
王莉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急切：“是…是齐白晴！她前几天花钱让我打听祁念家的事！”她看到江野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冷，赶紧补充：“我…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我觉得这事儿不对！你…你得知道！”
“说重点。”江野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我…我打听到了……”王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更低：“祁念她爸……情况很不好！不是生病那么简单……是……是行动特别不方便！好像……家里全靠祁念一个小姑娘撑着！街坊邻居都知道，都说那丫头不容易……”
她喘了口气，看着江野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语速更快：“齐白晴知道这事儿后，那表情……啧，不对劲！她突然就跟祁念好得跟亲姐妹似的，还非要搞什么轮流聚餐，江野哥，我觉得她没安好心！她肯定是想……想当着大家的面，看祁念和她爸的笑话！或者……或者用这个来膈应你！你……你小心点啊！”
王莉说完，像是怕被谁看见，又像是怕江野发怒，飞快地转身跑掉了，留下江野一个人僵在原地。
行动特别不方便……全靠祁念一个小姑娘撑着……
江野之前只是怀疑齐白晴别有用心，却没想到她的心思如此恶毒？！
怒意瞬间袭上心头，他攥紧了拳头。
但之后便是更深的担忧。
祁念才和他说过不要迟到，明显是真心欢迎他们去的，现在临时取消，只会让她更难过。
可是去了……齐白晴的目的昭然若揭，她们会不会流露出异样？会不会让祁念敏感的内心受伤？
祁念表现得再坚强，那也是她最珍视的家和父亲。
江野第一次感到事情如此棘手。
若是他事先知道事情原来那么复杂早就会帮祁念推开这些事。
约定的周末终于到来。
祁念起了个大早，把小小的家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特意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条裙子，虽然洗得有点发白，但干净整洁。父亲也早早换上了干净的衬衣，一遍遍整理着并不存在的衣角褶皱。
“爸，您别紧张，我同学人都很好的！”
“齐白晴特别热情，江野同学……他虽然看起来有点冷，但人很好的！他们就是来家里吃个饭，聊聊天。还有小雨，你之前见过。”
她刻意避开了江野那些惊世骇俗的照顾行为，只强调他们人好。
祁国庆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左眼，心里的担忧稍稍放下，用力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也染上了笑意：“好，好！爸爸不紧张。念念有朋友来，爸爸高兴！”
“那个江野是不是就是帮你治眼睛还不收费的，那我可得再多做几个菜，好好感谢一下。”
“没事，爸爸，这么多菜够了。”
时间差不多了，祁念准备下楼去小区门口接人。
“爸，我先去接他们。”
齐白晴一下车，就看到一片略显破败、墙壁斑驳、空气中还隐约飘着些似乎是垃圾发酵的酸臭味的老旧小区。
她捂了捂鼻子，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就这样还敢和她比，和她抢？
她状似不经意地转头去看江野，想从他脸上看到嫌弃或震惊的表情。
果然。
江野的脸色紧绷着，眉头紧锁。
齐白晴心里冷笑。
看吧，就知道他这种大少爷受不了这种环境！
然而，她完全误解了江野的表情。
江野的僵硬，并非嫌弃，而是满满的心疼。
他看着祁念站在那片灰扑扑的背景里，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她每天就是从这里，独自面对所有。
林小雨完全没在意环境，一下车就蹦蹦跳跳地跑到祁念面前，递上一杯奶茶：“念念！给你带的！最新口味！”
“谢谢小雨！”
祁念开心地接过，两个女孩挽着手臂，叽叽喳喳地走在前面带路，气氛轻松愉快。
一行人走进祁念家。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异常整洁干净，窗明几净，透着一股温馨。
“同学们来啦？欢迎欢迎！快请进！”祁国庆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爽朗的笑意。
他走了出来。
齐白晴和江野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乍一看，祁国庆身材高大，精神矍铄，走路稳健，脸上带着真诚热情的笑容，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难道王莉打听错了？
齐白晴有些疑惑。
但就在祁国庆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抬手示意时，江野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那瞬间的不协调。
祁国庆的右手袖管，在抬起时，显得异常的空荡和下垂！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左手去扶了一下右臂的袖口，动作遮遮掩掩。
江野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右臂。
齐白晴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故意用一种天真好奇的语气问：“祁叔叔好！阿姨呢？怎么没看到阿姨呀？”
气氛微妙地安静了一瞬。
祁念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但依旧很坦然，声音平静：“哦，我爸妈很早就分开了，我妈在外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齐白晴立刻捂住嘴，一副说错话的懊恼样子：“我不该问的！念念你别介意！”
“没事的。”
祁念摇摇头，语气轻松：“都过去很久啦。”
祁国庆也笑着摆摆手：“不打紧，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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