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连老虎都变得安安静静,不再动弹。

杭述稳:“你仔细说。”

门房讷讷点头,咽了好几口唾液,才开口道:“入夜时分,有位公子敲响了我家的门,口口声声说他是公子,要求我带他来见少夫人。”

这算什么登门求见?

丹青愤愤道:“您真是老糊涂了,不知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的人,就敢往府里带。他说他是公子,他就是公子了吗?我还说我是玉皇大帝呢,也没见谁给我上香。你就该把这种疯疯癫癫的人打出去,万不该在大好日子污少夫人的眼。”

蒹葭对此深以为然,但是转眼瞧见杭述稳意味不明的眼神,她不禁满腹疑窦。

按理来说,对这种胆大包天的疯子,杭述稳会直接说“不见”,哪里还会多费这些口舌功夫?

杭述稳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少夫人有所不知。”门房道,“此人对绣楼机密了如指掌,对公子从小到大的习惯更是如数家珍,老奴心知此事事关重大,唯恐是贼人生事,不敢草率而为,又问了一些公子幼时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能一一作答,且……且言谈举止,与四年前的公子一般无二……”

门房说着,便要跪下来,杭述稳上前一步搀住他,问及要害:“他长什么样?”

门房微愣:“是个生面孔,我不曾见过,但是熟悉感是骗不了人的。”

杭述稳不动声色地隔着珠帘向内间看了一眼,神情还算镇定。

“他现在在哪里?”

门房颤巍巍道:“老奴自作主张,不敢声张,只说是我内家侄子,将其带到了偏厅。”

珠帘边的帘钩之上,还挂着那只针脚粗糙的香囊。

成亲当日,香囊的香味已经很淡,眼下又过去四年,它已经散发不出半点香气了。

丹青与蒹葭抬起眼,杭述稳的背影挺拔如青竹,她们听见杭述稳说:“带我去看看。”

*

行至偏厅门前,门房最先止住脚步,蒹葭与丹青默默垂首,静立于门外。

一个高大瘦削的侧影,印入杭述稳的眼帘。

这么打眼一看,此人与班弈先倒是有几分相像。

她故意放重了脚步声,那人闻声回首,起身作揖一气呵成,与杭述稳四目相对,神态平和从容。

他唤她:“杭姑娘。”

声音很陌生。

态度很疏离。

待两人隔着大半个厅堂相对而坐,杭述稳才询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背脊挺直,两眼炯炯有神:“在下曹州人士,姓班名弈先。”

杭述稳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我观公子的气度涵养,绝非池中之物,还是莫要玩笑了。我与夫君朝夕相处四年有余,他长什么模样,我还是清楚的。夫君在曹州也不是无名之辈,若被人冒名顶替,不说几位至交师友,难道公爹婆母与府上的仆从也能被欺瞒至今么?这种谎话,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那人却是目光坚毅,“杭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冒然登门,便是为此事而来。”

他大义凛然道:“四年前,我在迎亲途中遭遇流寇,被重击头部一命呜呼。有厉鬼借尸还魂,以我之名迎娶杭姑娘,用我的身.躯瞒天过海,骗过了父老乡亲。”

“一命呜呼?”见他不识好歹,杭述稳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语气也变了一变,“可你不是还好端端地活着么?”

“我本来死了,但生魂离体,飘零四载,才在一位道人相助之下,借滁州一男尸还魂。”

杭述稳一言不发,他又继续道:“一打听才知道,‘我’非但没有安葬入土,还家和业兴,父亲母亲都不知道‘我’的死讯,于是便千里迢迢赶来,救杭姑娘于水火。”

滁州……

杭述稳觉得有几分熟悉,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她端正了神色,正经道:“我明白了,公子您的意思是,与我朝夕相处的夫君是占据你尸身的厉鬼,而你,是占据了别人尸身的、真正的班弈先。对不对?”

“对。”

杭述稳默然一瞬,直言道:“空口无凭,我不信你。”

那人毫不意外,说道:“我知道班氏所有的事。”

杭述稳含笑以对:“夫君已经接管了班氏所有的生意,责任重大,此等神鬼之说太过缥缈离奇,依我看,是有人设局针对班氏,倒卖消息,与你里应外合,也未可知。”

她心念一转,想起来一件事。

“况且,你说这幅躯壳是滁州人士,我倒是记得……”

“杭姑娘不必费心猜想了,我这具躯壳曾与姑苏的知府小姐订有婚约,还魂之后我记忆残缺,因缘际会之下与知府小姐相识相知,又巧遇令尊,您的消息,便是我从二老口中得知的。”

提及杭百川与宋厘微,杭述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杭姑娘放心,除我之外,无人知晓此事。”

那人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杭姑娘,你与我有婚约在前,杭班两家有素有交情,我不忍你深陷其中。不问自取是为偷,与这等偷抢身躯的厉鬼朝夕相处,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他看着杭述稳,“班氏的生意乃是祖业,我志不在此,钱财于我而言只是身外之物,我本不欲前来,但更不想你与乡亲被一只鬼戏弄情感。”

“我在道长相助之下,才堪堪还魂,那只鬼仅凭一己之力便能瞒天过海,可见其道行之高,实非一般鬼魂。杭姑娘,我不能对你的处境坐视不理。”

他说得言之凿凿,杭述稳漠然道:“说来说去,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我夫君广结善缘,友善邻里,几次出入道观毫发无伤,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说他的鬼?时候不早了,我看你也……”

“杭姑娘,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对面的公子起身,口若悬河地讲述起从小到大的事,小则墙角的记号,大则祠堂内的涂鸦。

每一件事,都能佐证,他是在这座府邸中出生长大。

他甚至能背出曾经私下里送给恩师的文章,写给故友的祭文,对杭述稳说,可以请恩师与故友的家人来当面对峙。

他出口成章,文采斐然,比班弈先更像杭百川口中的那个佳婿。

但这怎么可能呢?

片刻后,杭述稳问道:“你说你是四年前死的?”

“是。”

“既然如此,我有一计,可试公子真假。”

杭述稳认真地观察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些许失措。

但他只是伸出一只手,坦然自若道:“请说。”

杭述稳拿起小桌上的纸笔,“公子若是不嫌麻烦,写几个字吧。”

那人欣然点头,挽起袖子大笔一挥,写得行云流水。

杭述稳看了看,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

“果真是好字。”

“杭姑娘,这下你该……”

杭述稳却陡然冷却了目光,沉声道:“可在婚前,我与夫君已互通书信四年,对他的字迹再是清楚不过。你的字好是好,与四年前的班弈先,却大相径庭。”

那人收了笔,神色也随之变幻,但却没有被人拆穿的慌张,只有浓浓的疑惑。

“杭姑娘,在下克己复礼,谨守族规,在履行婚约前,与您并无往来,何来互通书信一说?如此胆大行径,稍有差池,岂不有损您的清白?严师教诲铭记于心,我万万做不出这等事来。”

“你撒谎。”

杭述稳掷地有声。

他这般循规蹈矩,与她记忆中的班弈先一点也不相似,看他这幅样子,香囊的事也不必再提。

至于香香,更不必问了。

她要嫁的班弈先,才不会是这种过刚易折的书呆子。

杭述稳面露怒意,冷声送客。

书呆子站在原地,提醒道:“借尸还魂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那只鬼与在下应有关联。我记得濒死之际曾嗅到一股异香,这种香气与班氏祖上一位族叔颇为相似,族谱中曾有小字记载,杭姑娘不妨一看究竟。”

杭述稳狠狠皱起了眉。

他还看过族谱……

“此行不止我一人前来,那位曾助我还魂的道人已至曹州,如此恶鬼,必须严惩不贷,方能还曹州一片安宁。杭姑娘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以拭目以待。告辞。”

*

回到群芳榭,杭述稳有些脱力。

不久前的心慌意乱像极了回光返照,她的手按在胸.口,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的起伏。

杭述稳又不是心盲眼盲,班弈先的不同寻常早就在她心底种下了一粒粒种子,只是被她用帷幕遮挡了起来。

“班弈先”的造访,无疑撕开了这层粉饰太平的帷幕。

四年岁月如水流逝,那些细小的种子,早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片绿野。

它们扎根在怀疑的土壤上,须发似的根部吸吮着她的鲜血。

班香……

两年前她就在族谱背面看到了那页娟秀小字,开头有两句话:

班香,隆和八年十一月十一日,午时生。

生有奇香,故名为“香”。

结尾还是两句话:

肝肠寸断,思郁难解,隆和十九年十一月初一,子时,故。

停灵三日整,葬于抱香坡,棺中生花,莹白胜月明,花名:覆雪塔,未几,花开遍野。

再翻一页,便是倾颓的班氏如何利用覆雪塔赚得盆满钵满,改朝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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