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我爱你
【再见。】
去往那个终点,寻常时候只需要十日。
自战役开始,徐行便没怎么休息过,博弈布局,几场围杀,不论是躯体还是意识,都已濒临极限。她想试着睡一阵子,哪怕只是一柱香的时间也好,却始终无法闭眼,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前模糊,半梦半醒间,所有想法彻底被四个字掩盖。
要结束了。
就快要结束了。
昆仑身为粮仓之境,城民都
已气愤到这等忍无可忍的地步,其它五境的景况只会更糟糕无疑。天下已经乱了,民怨四起,哪怕只是出于面子,六大宗也要分神处理,昆仑少林两宗不愿出战,与联军内部已有嫌隙,峨眉无极两宗大伤元气,黄族和剩余残党能可抵御,只剩下固守通道的白玉门,和实力保留最盛的穹苍。
“斩首战术”。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拉锯太漫长了,拖下去对两方都没有丝毫好处,就等最后一个契机,谁能成功斩断对方的“首脑”,对方势力就将彻底失去士气,这不仅是对灵境,更是对自己。
最后了。是最后了。
她要前往的所在,便是——
“虎丘崖。”军营中,亭画冰冷的指尖越过被水打湿而有些模糊的墨迹图,最终定在一道陡崖处,这里早先便被涂抹而去,不在众人考量的范围之内,她道,“撤离路线的必经之路,就是这里。”
“怎么可能?”不必是谋士,只要能看懂地形图的人都能看出蹊跷了,有人眉关紧锁,道,“这地方是天险,易守难攻,妖族此时兵力孱弱,两侧只要事先排布弓手,对方定然伤亡惨重。前次妖族大军选择自这里经过,是因此处行程最短,且自恃兵力压倒性地强大,若非如此,它们根本不会……”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三万兵马,就算灵境事先排布,至多至多也就损失几千,剩下的兵力足够长驱直入了,如若没有徐行这个横空出世的“意外”,那一战本是毫无悬念,灵境绝对会输。
而此刻,要从这里撤离的是黄族以及其余负隅顽抗的残党,兵力本就极占劣势,徐行还让这些妖往虎丘崖走,那么,除了全军覆没外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在场诸人没有一个赞同,言辞却都十分保守,毕竟那两个蠢货不听人言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而至今为止,徐
行所有的行动都在亭画预料之内包括下令即刻在昆仑城内部署盘查也是最正确的抉择若不是没料到那群拎不清的城民竟烧城也要放虎归山只差一步抓到徐行这场战役早就结束了。
“兵力孱弱极占劣势。”亭画平淡道“四年前的妖族也是这样看我们的。”
她的意思不就是双方都少算了一个徐行吗?一人反驳道:“可是徐行似乎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能为了。她若还像从前那般就不可能会被追杀得如此狼狈……”
亭画看向说话那人漆黑的瞳孔中毫无波动:“你敢笃定这就是真相?”
“……”
“峨眉才是刺杀起家就算当时她使了诈趁人不备众目睽睽下一剑将一个习惯于分辨杀意和偷袭的顶尖刺客当场斩首我是能做到敢问在场的诸位还有谁能做到。”亭画的语气还是那般平淡亦或者说是厌倦她没有在辩驳而是在陈述“无极掌教虽愚蠢至极刀法却天下无二骑术精绝被设法引出包围后不出十招重伤不治各位他难道是我杀的吗。”
营内一阵死寂
并非是后悔发动战争的悔意那太高尚了足够高尚的人不会出现在此处更像是想吃包子结果被里头的石块硌碎了牙也只能和着血一起强行吞下去。
正如亭画所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们根本无法分辨这之前是否也是徐行的诡计。若是真的众人不敢守虎丘崖便有可能让这群妖族残党不费一兵一卒彻底会合若是假的众人守了虎丘崖再来一次那样的火焰恐怕多少大军也要葬身于此。
左右为难。到底该选哪条路?哪条路才是对的?
除非守着虎丘崖的是对徐行有救命之恩的那人投鼠忌器或许……
所有人的目光暗暗投向那张苍白的脸。
“动身吧。”亭画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低声道“……她的终点一定是虎丘崖。”
所以她现在站在这里。
经年已过这险峻孤悬的山谷竟毫无改变还是一样的荒凉死寂仍是一片不毛之地。狂风卷着粗粝的沙砾刺进人眼底谷底曾堆积如山的被灼烧成黑灰的尸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稀疏的、泛着幽蓝的小花。这些花很美美的不祥每一株的根茎都染着血伏在地上随风摆动
隐秘又阴郁。
站在最高处往下看会感到自己的身躯摇摇欲坠心跳声宛如鼓噪仿佛风再大一些就要失足跌落再看久一点太阳穴会开始发紧眼前泛起微微的晕眩忽的生出种一跃而下的莫名冲动。
这是本能在作祟它在告知你你很恐惧快离开这里。
亭画站在最高处看着天险两侧如蚂蚁一般散布开的弓手沙石吹进她眼中她很缓慢地眨了眨眼尖锐又微小的刺痛中一点水迹浮出来里面盛着四年前的自己。
她那时站在离这里远几步的地方和黄时雨一起大军压城黑压压的根本看不见尽头箭雨就要过来了。她眼睁睁看着徐行自前方一跃而下被寻舟抓住了手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血花溅起来她可怜的师妹像断翅的鸟一样掉下去那时徐行脸上的神情和她现在一样冰冷麻木疲惫以及极度的厌倦。
她忽然也有种要一起跳下去的冲动这冲动来得莫名近乎要占住所有头脑直到她看见寻舟出现在自己身前他真的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于是她伸出的那只手倏地改了方向紧紧扣住了他的肩头就在那时冲动消失了她惊醒了。
他可以他也可以但她不能。
她面无表情地和黄时雨一起制住他把他往外拖离她冷冷地呵斥着“你也想死吗?!”不知在对寻舟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回音在汹涌无尽的燃烧声中嗡嗡作响仿佛永远不会休止。
那时那时。她以为这会是一切的终结但终结过后又是一切的开始。
“四掌门!”身后传来属下紧绷的声音“穹苍已部署完毕只待敌袭!”
“……”亭画没回头缓缓道“我知道了。”
天际边最后一点孤白之色被吞没而进金光漫漫爬上山巅今日是晴天太阳快要升起来了这是个好兆头。
她立在最高处远目望向远处那道关口狂风忽的大作将她复又戴上的兜帽吹下青丝之间已有星点白发她平静地想快结束了。
徐行我在这里等你等一次终结亦或是再一次噩梦的开始但还有什么会比现在还要差我已想不出来了。
耳边传来状似鸟鸣的细微响声亭画神色一顿步入营帐之中。层层叠叠的文书和线报旁有一个小小的木匣这木匣看上去没什么大用
打开看内中也是平平无奇但此刻她打开最下一层那儿竟不知何时静静躺着一封书信。
亭画面色不变将书信看完后烧灭旋即走出营帐不出几步那恪守职务的下属便赶忙追来:“四掌门你要去哪?如今景况太过危险还是让护卫队随你同行吧。”
“不必。”亭画道“有重要情报线人不能暴露。”
下属道:“可、可是……”
亭画道:“我说不必。”
话毕
穿过隐秘的地道和洞窟亭画眼前霍然光亮一道身影背对着她站在几步之外面孔埋藏在阴影中辨不清神情。
“……”亭画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你。”
那人转身道:“既知是我还冒险孤身前来看来你对计划非常自信。”
此话一落这一方天地竟寂然半晌两人都没有开口直到那人倏地生硬道:“确实在对方没有暴露底细时说多错多你少说一句便少泄露一些情报对方多说一句便能多得到一些情报更有甚者对方甚至不必说话通过他到来的时间、方式就能推测出重要信息。那我如今出现在此处你看出什么了么?”
亭画道:“你和师尊的关系比我所想的还要密切不少。鸿蒙山脉地鸣后徐行未按原计划行动必是火龙令出现差错逃出昆仑小城后她会往虎丘崖径直而来。你截了她的信或是利用师门密传直截捏造了一封出自她的、半真半假的信件让信使代为传递给固守黄族的黄时雨黄时雨多年身在西北由于诈死鬼市情报渠道全断此时对真假的分辨能力较弱又太过挂心定会第一时间送出我手上这封信让我在某时离开某地以避免杀机。”
“他虽有时冲动但察言观色本事一流若再和那位冒牌信使多说几句立即便会觉察出端倪将自己送出的那封信截停。”亭画道“黄族超忆的代价便是有时会丢失某一段的记忆前些日子昆仑脱胎自黄族的阴阳笔失窃你们对他用了?只要他‘彻底忘了自己送出过这封信’那便不用设法费力与他周旋了找个由头离开便是。”
面前人目露赞赏地点了点头。他道:“你既然知道这是调你出来的计谋又缘何来到这里?”
“何必明知故问。”亭画冷冷道“那座矿山和五
个花苞是怎样凭空消失的,狐守之地那些似人似妖的怪物是否出自你手,师尊究竟给你留了怎样的遗令,你要什么,说吧。”
那人不答,反倒缓缓道:“因为你来到此处,先不论我能否制住你,就算能,无论是死,还是被挟持,都已无可改变这场战役的定局,只要徐行不死,她踏进这里的下一瞬,就意味着灵境输得一败涂地。”
“……”
“相当完美的谋略,毫无破绽的阳谋,所有发展都在你和她的预料之中,哪怕中间有所变故也不影响大局。你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下达的每一个指令都站在穹苍这方,就算有人看出了什么,那也只是你的‘意图’,而不是能抓的把柄,你们分明没见到面,甚至没通过一次书信,却能如此离奇地信任彼此,最终将局面堪称力挽狂澜地改到了这般地步,任谁看了不赞叹呢。”
那人摇了摇头,道:“哪怕是我,试图指责你的理由,也显得那般虚弱无力。‘以你洞悉人心的程度和话术,当真想让峨眉无极
两宗配合,有一百种方式‘?’若没有能够在关键时刻推波助澜的领头人,又没有开战时借粮的铺垫,城民想不到也做不到烧城这样果决又最有用的方法‘?……这些,全都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罢了。但,事实上,你的’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罪过。”
亭画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好似面前人在唱一出并不新颖的独角戏。
那人最终,重复道:“亭画,她是妖族,也是火龙令。”
亭画道:“不如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你不是没经历过妖祸的人。”那人道,“红尘的人忘性很大,是因为他们只能看见自己眼前不过区区三五年那段路。人族的兴衰和延续,和他们没有关系,但你是穹苍的掌门,难道你站在第一仙山的巅峰上,还是只能看见眼前那三五年的路吗?”
这口气,竟熟悉得令人腹部翻搅,亭画的额角青筋一阵跳动,她扯了扯唇角,发出一声荒谬的冷笑。
“我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罪过……?”她抬眼,眼角如锋利的刀剑,“莫非我什么都做了,就能逃得过这罪过么?穹苍历代的掌门,我的师尊,我的师妹,是因为什么都没做才落得这样的结局么?”
“……”
“是你活得太久了,才变得这样可憎的软弱。”
亭画冷酷道:“你宁愿把我做的一切都归因为私情
,都不愿想一想,三十年,五十年,百年后的路究竟会是怎样,可否有第二种可能?你为何总是如此软弱地坚信,只要此时杀光了九界所有的妖族,日后就绝不会有人再去触碰天妖的封印?你未免太高估同族的善,也太低估他们的恶了。妖会怎么做,人就会怎么做,几千年来,危机从未停止,只会共存,而你没有在停止危机,你只是在做不切实际的幻梦,试图以此来遏制心中愈来愈盛的恐惧——你分明站在第一仙山的巅峰上,你可以恐惧,但为何要懦弱!”
默然无语,是凝滞一般的长久寂静。
亭画感到面前人似乎正看着自己,又像是透过自己在看着什么,目光闪动。
这复杂又莫名的神情也只是一瞬,转瞬便被坚冰吞没,他没有丝毫被说服的动摇,只是平静道:“有很多事,你还是不明白。”
“如果明白了就会让我变成你这副模样。”亭画寒声道,“那我还是不必明白了。”
“算算时间,快到了。”面前人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还是没有改变想法么。”
亭画的没有回答,就是她的回答。
寂然过后,他长叹道:“亭画,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亭画的指尖已触到了袖间的**,她面无波澜道:“你要杀我?”
杀了她,战局仍是一样的结果,并且,穹苍护山大阵会转移至杀死她的人身上,亭画想不通这究竟对他有什么好处。以及,两人并非没有交手过,想伤她可以一试,或者此处另有一队埋伏,否则,也没那么容易动手。
然而,面前人很轻地摇了摇头,却道:“我不是来让你死的。我要让你活。”
亭画:“……”
“活下去。”他缓缓伸出掌心,微笑起来,“一直活到,比你想得还要再长久。”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亭画看见了什么,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在这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一个极其恐怖又荒唐至极的事实,一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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