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注喜欢自己做决定。在家时连徐霜都很少干涉她，这次窦菲却是真真切切踩中了她的雷点。
她隐约觉得窦菲对她的私事这么上心，要么是纪委属性大爆发、见不得女高中生情窦初开；要么就是对于支扬有偏见，把自己当枪使。
最后一种可能，就是单纯有病，当然，这个不在怀疑范围之内。
当下情境在夏注看来，就好似儿童乐园里的土拨鼠游戏机，窦菲手握锤子，闭着眼睛一通乱砸，被砸中的出头鼠就得听从她的命令，乖乖往回缩。
倒霉鼠可能还会认栽，吃下这个哑巴亏，可偏偏这次砸中的人是夏注。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先斩后奏，我就会乖乖听话，被你牵着鼻子走？”
夏注不笑了，眼神亮得骇人，那是窦菲从未见过的表情，就好像她身上那种松弛舒适的气息，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这是夏注第一次对她翻脸，窦菲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刻，还是会不由自主感到窒息。
窦菲愣在原地，甚至忘了解释。
“你是不是要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夏注的嗓音好像很轻，却带着不属于那个年龄该有的压迫感。
“那很抱歉了，算我不识好歹，我这人就是有点小反骨，不喜欢别人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
窦菲：“……”
“我刚才在教室的时候，本来想着，这个纪律部能退就退，不能退也没关系，我可以勉强凑合一下。不过现在我改注意了……”
“我还就非退不可了。”
“我可以自愿凑合，但没有人能强迫我凑合。”
窦菲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满是失望和复杂，就好像融杂了许多年的疲惫感。
“夏注，你现在正是叛逆的阶段，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总归不会害你。”
“那我谢谢你。”
夏注说完，擦着窦菲的肩膀掠过她，径直朝着学委会大厅去了。
—
三楼大厅，各大部门学生人来人往。
学校预留的晚饭时间整整两个半小时，大多数人吃过晚饭后，还有很长时间自行安排，因此这个时间点，过来办事的、开会的学生也最多。
三楼楼梯口正对面，有一张长长的接待桌，两个女生正趴在桌上照镜子。
“诶你看，我最近黑眼圈又重了，昨天晚上涂了厚厚一层乳膏都没用，你上次说特好用的那个牌子，叫什么来着？”
“你好。”
“什么？我没听清。”
“你好！学生会招新在这吗？”夏注两根手指扣扣桌子，又问了一遍。
“哎呀你能不能别打断我们说话？你这人怎么……”
短发女生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合上小镜子，刚抬起头，就看见前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漂亮学姐，一时间看入了迷，全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旁边的女孩赶紧用笔戳戳她，短发女生这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问：“同学，你皮肤真好，还有你的长头发，好漂亮，你是怎么养的呀？”
夏注：“……这不是学生会招新处吗？”
“噢是的，但你来晚了，报名早就结束了，下次吧。” 另一位戴眼镜的女孩子赶忙打圆场。
“不是，你们误会了。”
夏注一边说，一边拉开自己的单肩包包拉链，从里边取出刚刚打印好的A4纸。
“我不报名，我申请退出，请问沈通在哪？我要找他签字。”
“你说什么？”
“我要退出。”
“再说一遍？”
“沈通在哪？”
“……”
夏注将A4纸拍在桌面上，两个女生传着看，上面赫然写着“退会申请”四个大字。
没有听错，她就是要退出。
短发女生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退出？还是退出纪律部？”
四周那些匆匆忙忙的脚步似乎突然停滞，无一不被这一声问询吸引了目光。
夏注被看得莫名其妙：“我说要退出，有什么问题吗？是不能退？”
“也不是不能退……”
就是很奇怪，人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进学生会，尤其是纪律部、宣传部这种大热门。这人都已经进来了，居然还想退出，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短发女生继续往下看，看到下面的班级信息时，立马悟了。
我靠升华一班的！那难怪了，这TM不就是现成的通行证么……
“那么小姐姐，我请问一下，你是因为高考换届需要退出吗？”
“不是。”
“那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任职？”
“也不是。”
“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你们录错了。”夏注说，“我报名的是后勤部，不是纪律部。你们学生会内部有人私自篡改我的志愿，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投到纪律部去了。”
她每说一句，周围的议论声就高出一截。
接待台的两个女同学从来没听见过这种退出理由，小声商量着该怎么处理。
几分钟后，那个短发女生小心翼翼道：“想退出是可以的，但可能有点麻烦哈哈哈……因为名单已经提交到政教处了，一般来说是无法修改的……”
夏注：“我不愿意进纪律部，麻烦退一下，谢谢，有什么手续，我去解决。”
倒不是故意为难人，夏注也知道可能没那么好退，她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在半路遇见窦菲得知真相之后，反倒更有底气了。
“要不这样吧学霸，你先去问问沈部长的意见？”
短发女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把退会申请还给她。
“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吗？你先跟他商量一下，问问他应该怎么处理？对了，他现在在开会来着，还有三分钟就会准时结束，你再等等哦……”
夏注眉心微蹙，隐隐感觉不太妙。
沈通那种性格，像是商量得通的人吗？要知道他今天早上迟到了五秒钟，沈大纪委都要把她隔在外边，罚站整整一个早读！
刚才在教室也是，夏注刚打印好申请折返教室，沈通同桌说他吃饭很准时；他追去学校食堂，又有男生说他值班很准时；现在他来到这，又说他开会很准时……
这死木头怎么看都不会允许变动，夏注突然觉得自己重获自由无望了……
—
事实证明，接待处的女同学没有撒谎。
三分钟一到，拐角处会议厅的大门果然准时打开了。
夏注看着纪律部一群戴着眼镜的小古板走出来，一个个校服整整齐齐，表情讳莫如深，人手一本考勤册子，相互间没什么交流。
跟他们那位部长简直如出一辙。
大概是被一大波纪律部的人震慑住了，整个走廊突然安静下来，大家纷纷让路，没人再说话，连走动都很少。
沈通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手里什么也没拿，转身关上了会议室大门。
一大波纪委四散离开，其他人才开始恢复走动。
“沈部长！这里这里！！”
见沈通要走，接待台的两个女生大着胆子叫住他，喊完之后，吓得心脏砰砰直跳。
沈通脚步一顿，调转方向，不紧不慢朝这边走来。
“沈部长，有人要退纪律部！”
此言一出，原本站在楼梯口准备下楼的学生纷纷侧目。
宣传部办公室门口，有人探出头来看热闹，“啥？退纪律部？握草我没听错吧？他们部门一旦进去了还出得来？”
是个头顶蓝色棒球帽的男生，鼻梁高挺，瞳孔淡蓝色，像是混血。校服衬衫穿的歪七扭八，手握粉刷似乎正在画画。
对门刚好是纪律部的办公室，里边立马有个女声反驳道：“废话！又不是坐牢！”
“那咋了？进了你们纪律部跟坐牢有啥区别啊？哎呦我去……谁在跟我说话？”
那男生笑嘻嘻的，说着就朝纪律部办公室走，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股脑把手上的颜料全糊在人家大门上。
里边迅速丢出一块破抹布，劈头盖脸砸在那男生脸上，紧接着冲出一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女生，抬起拖把杆就打。
“脏死了脏死了滚远点！又来玷污我们纪律部的大门！假洋鬼子你给我赔！md别跑……”
纪律部门口闹起来了，抹布拖把裹着颜料全场飞，夏注觉得有点不忍直视。
看出来了，宣传部和纪律部的矛盾已经糟糕到随时能打起来的地步……夏注表示叹为观止。
再一看，根本没人去劝架，其他部门不咸不淡地哄笑了几句，又继续专注自家事，好像对这种场面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
沈大部长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夏注，一眨眼就到了跟前。
夏注赶紧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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