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正要开口,却见孙正嘴角噙着抹极淡又莫名其妙的笑意直直看着自己。下一秒,他食指与拇指交错一捻,明明灭灭闪烁的烟头就被熄灭了。没有穿军装的孙正隐约露出些许的邪气,原本周正冷漠的脸孔都变了,看人的眼神也不是往日那般规矩正经。

他始终没有还礼,也没有站得笔直,而是松弛地将两手插进裤兜,挑眉看着面前站军姿的两个女军官,言辞隐含轻佻。“严营长今天亲自担任纠察岗的任务啊,辛苦了。但我今天休息,跨团来找朋友的。这个不犯错误吧?”

严静姝习惯性地抿嘴,上下打量他一眼,肃声道:“同志你好,这里是训练场地,未着装军服请即刻离开。”

孙正嗯了一声,扫了眼另一个人后直起身子朝她走了半步,严静姝肉眼可见地不悦,厉声制止道:“请保持距离!”

一旁的女兵被他那一眼看得小脸红彤彤的,这几天舒敬和孙正都给大家当人肉靶子陪练过,只着短袖紧身服和军裤时,那一身漂亮又修长的肌肉是她们私下的谈资。两人都好看,但舒敬吊儿郎当了些,不服管又顽劣的声名在外,怎么比得上孙正这个样貌周正疏朗,又有前途的营长?

更不提他又忽然提了团级干部身份,一下子就在女兵中炸了锅般人气飙升。

只可惜,他更忙些,也就带过一次课,对人更是礼貌疏离却不苟言笑,一看就是难搞的类型。可今天猛地看见他穿便服又觉得他痞气呢?小姑娘站得笔直,想偷瞄又不敢,强绷着神经瞎琢磨,嗯,等今年探亲一定要跟爸爸说,让爸爸他喊去聊一聊,了解些私下的事。

孙正可不知道自己忽然成了唐僧肉被惦记上了,他见严静姝如此抵触自己靠近,不由扯着嘴角向后退开一大步,语气正经地不行,“严营长,小嫂子叫我问你晚上去她那吃饭吗?有加餐,热闹一下。”

一听是孟图南的意思,严静姝顿了顿,放轻了语调,“麻烦转告夏夏,我买的下午的车票,今年还是回沪上过年。”

她低垂下眼眸,复又扬起,神色已如常。“孙正同志,你在训练场地抽烟已违反纪律,请回去写一封检讨,三日内交上去。”

孙正闭了闭眼,见两人走远后低低笑了一声。嗤,真晦气,又要破财两元叫杨清帆代笔,距离自己攒钱在京都买房的宏伟目标又倒退了一小步。

他又摸了跟烟叼在嘴里却没点燃,只偏过脸慢抬眉眼遥遥看向那排小平房,恰见凌峥嵘人模狗样地穿着军裤和衬衫,却提溜着暖水瓶往水房走的背影。嘴角霎时一弯心,情忽然就很不错,甚至有些恶劣地想,呵,叫你想讨媳妇儿,任你名头再响亮,多么叫敌人闻风丧胆,还不是得用那把握枪、批阅文件的手提暖水壶,倒垃圾,给媳妇儿洗裤衩子。

哼,自找的。

他幸灾乐祸,心情愉悦地往招待所的临时住处走去,俨然忘了自己因为犯贱而破财的事了。

如果他没有用攻击性的眼神去逡视严静姝,其实严静姝并不想靠近他。

孙正和戴军几人凑在一块打扑克,他心眼子多,又请教过孟图南记牌出来和概率学的问题,现在几乎战无不胜,打得正起劲,房门忽然被拍得砰砰响,接着是杨清帆焦急的声音,“孙正,孙正,老大喊你,出大事了!”

话音刚落门就没从里头□□地拽开,孙正三两下穿戴好一边往外跑一边沉声问道:“什么事?”

杨清帆跟着跑,“舒敬那边出事了,失联了。”

这时候的通讯还不发达,能用上寻呼机的也为数不多,舒敬即便家里有钱,但碍于部队纪律,加上橙色区地区基站建得少,经常信号不好,被寻呼了也找不到地方回电,所以他们也懒得用这个。孙正觉得奇怪,“什么叫失联?如果有地方打电话怎么叫失联,没地方打电话怎么知道是失联?”

这不是悖论吗?

他们出任务不是经常联系不上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杨清帆也不大知道首尾,干巴巴地解释道:“小嫂子那边传的消息,什么信号不信号的,还扯到了风车国和小本子。大家都很紧张,你快去看看吧。”

两人一路跑进小平房,门口已站着几个人,徐老和一个没见过的女人站在一起正和凌峥嵘,孟图南说着什么。

孙正抬眼看了看天色,不知何时开始的,橙色区风阴沉呼啸猎猎招展,有股子暴雪将至的苗头。这可不是好事,橙色区的路不好走,下了雨雪后不仅泥泞,上冻还打滑,一个不慎被甩进沟里都是小事,若在山中甩尾或千里无人的黄沙地里陷住,那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几人说完话,凌峥嵘走了过来。他已着了外出任务时才穿的土黄色沙地迷彩服,腰间勒着精钢的皮带头,足蹬军用靴,他看了孙正一眼,示意他过来。

“要出任务吗?我这就去换装备。”

徐老旁边约莫着三十来岁的女人忽然切换了一种语言对着孟图南说了句话,在场的人都看向她二人。

孟图南默了默,抬眼看向徐老。“人命关天,徐老你拿主意。”

徐老扶了扶眼镜,“这三人值得吗?”

“我认为值得。”孟图南的声音不大,却坚定干脆。“我可以立下军令状,一个月内如果研发不出我自请离开,并承担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后果。”

“图南,不要由嘴胡说,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徐老少见得发了脾气。

老头子摘了眼镜捏在手里来回渡步,眼见着大风将树刮得东倒西歪,天色也将暗,再磨蹭下去救不救援意义都不大了。

“徐老,时间不等人。”孟图南穿好便于行走的紧身衣裤,又裹上厚大衣,然后催促他。“他们是我要接回来了,原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就以为要搞研发,二话不说来了,万一出事我难辞其咎。”

“我知道,你别催我!孟图南同志,你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为了他们再失去你,这个项目还干不干了?想想你的付出,你辛辛苦苦写的总案,车间里还有正在试生产的叶片?你熬夜画了那么多样稿……”

“徐老。”孟图南打断他的话,她与徐老对视都没再开口,孟图南一转身进了屋,又很快拿出黑皮的笔记本递给他,“这里头有我的构想,万一我回不来,请务必找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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