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彭市在一个个艳阳高照的晴天中,逐渐被春天裹住。
沈玉宜记得医院住院部旁边的小园子里,开了些杏花。
一簇簇花朵镶在枝头,嫩黄的蕊心点缀其中,让这春日杏花更显可爱。
蓝蓝的天,风吹过时,即使花瓣不曾吹落,身上也总觉得会染上一层杏花清香。
小园子里的一切都尽显生气,沈玉宜坐在长椅上时,似乎是背隔绝在外的。
她尝试着去过两次,植被清香可以将空气染成春天的气息,她也抱有幻想地期待自己也可以被染上几分生机。
但这似乎并不像沈玉宜所期盼的那样。
沈玉宜确定住院治疗后,便打电话给了赵叔。
赵叔正在外面出差,刚开完会,接了电话后,站在楼下大厅,在话那头确定了好几遍,一时间安慰的话甚至都难说出口,想要责怪她故意隐瞒的话最终还是咽下。
最后,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小玉,你别害怕,我去联系联系医生,我尽快忙完手里的事情,等结束就回彭市。”
沈玉宜在电话这头忙说着没事,让赵叔安心工作不要担心。
和赵叔说完后,其他几位长辈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生病这样的事,也没必要再去说上一遍。
和赵跃说完后,沈玉宜看着小叔的电话号码,犹豫不决。
她没什么亲人,爷爷去世得早,奶奶是在她三岁去世的,也没有留下什么记忆。
外公外婆也在她小时候相继离世了。
现在,小叔是她唯一的亲人。
陈颂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顾虑,他轻声开口道:“小叔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肯定不希望你什么都不告诉他的。”
“或许就因为他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所以自己才不敢说,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让人不解?很奇怪吧。”
陈颂望着她,目光被她耳朵上的小耳饰吸引片刻。
她真的很喜欢带耳饰,今天带的是一个半透明的小鱼耳夹。
小玉,小鱼。
陈颂眉眼柔和,道:“阿玉,人自私一点是好的,你希望亲人在身边,却又不想打搅他的工作,这是矛盾的,或许他也想要回家,只是碍于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己回来。”
见陈颂这样说,沈玉宜吐了口气还是下定决心,给小叔打过去电话。
电话“嘟嘟”声在她的耳边重复,一点点提着她的心。
三秒,五秒,十秒——
直至电话自动挂断。
无人接听。
她不甘心地又打一遍。
依旧无人接听。
沈玉宜麻木地放下手机,双臂到后背爬着密密麻麻的冷。
这种冷不是因为周遭的温度,但是沈玉宜无法去形容出来。
“还是没人接吗?”陈颂小心问着。
沈玉宜呆楞着,直到他的话音落下有一会儿了,她才“嗯”了一声。
上午的阳光穿透病房的窗户,洒落在病床上的温暖似乎成为了此时她最想要摆脱的东西。
“小叔,他,应该在实验室。”
她心底能猜出个大概。
只要不抱有期待,其实这一切都没什么的。
“阿颂,阳光太刺眼了,我们能把它拉上吗?”
“好,我们拉上。”
果不其然,在赵跃知道的半小时后,任家、蒋家、孟家也知道了沈玉宜生病的事情。
关心的电话相继而来。
沈玉宜一一回复,电话里忽然间的关心让她有些难以接住。
令她措不及防。
在挂完孟家的电话后,陈颂想了想开口:“那我先走吧,他们待会儿就都要来了,可能我在这边不太好。”
沈玉宜明白他的顾虑,给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没事阿颂,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再联系你,你不是还要去机构找老师报道吗?”
陈颂松口气,“那你有事一定要联系我,这段时间阿姨们应该会商讨着来照顾你,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心里负担,调整好心情治病就好。”
沈玉宜忽然想起什么,说:“你上课的机构是不是离我们学校近些。”
“是,挺近的,会路过,你是想让我帮忙去学校吗?”
“被你猜中了,可能到时候会需要你帮忙去学校拿一下最近的资料试卷。”
陈颂笑了,爽快答应:“没事的,需要的时候直接联系我就行,我帮你拿。”
“真的谢谢你。”
“阿玉,你不用对我那么客气。”陈颂没有直视她,怕她看出什么,“我也在想,你可以不用那么客气,这样总让人觉得会很生疏,我有时候会在想,哪天才能真正让你放下外壳,自然地去相处。”
“你和任之杳还有赵煦相处的时候,应该不会这样总觉得抱歉不好意思吧。”
沈玉宜眼神中露出丝丝诧异。
她不否认陈颂的话,相对于和任之杳他们相处,和陈颂相处的时候她确实会拘谨,也会很有负担。
但她本就是一个相对慢热的人,尤其是即将去正式确认一段重要的关系时。
陈颂这段时间帮了她太多,而且他们两人熟悉的时间确实不长,所以,感谢和歉意更盛些。
沈玉宜没想到陈颂那么在意这一点。
“我知道了,是我总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或许,我不应该一直那样。”
那天陈颂离开后不到一小时,孟桐的妈妈苗影就来了,而任家蒋家相继其后。
像是商量了般。
这次住院需要做手术,几家私下商量后决定承担照顾沈玉宜这段时间住院的事宜。
沈玉宜在这之前有所猜测,阻拦过,只说找个护工就好。
于情于理,几家长辈自然没有同意。
于是,几位阿姨轮流排班来照看她。
前几天,秋姨来的次数是最多的,任家开着自家品牌的连锁店,秋姨的时间相对好调整一些。
大抵是太久没和这些长辈们相处,刚开始彼此之间有些不适应。
秋姨为人直率,性格急。
据说和沈母年少时是很好的玩伴,她们是一起长大的,但自从沈母去世,秋姨对她的似乎就和之前不同了。
对于十七八岁还比较敏感的沈玉宜来说,现在,她是需要用心去和秋姨相处磨合的。
或许也是因为其他事情的影响,在秋姨面前,她总是格外小心翼翼。
会担心秋姨不会喜欢自己。
真正相处下来,沈玉宜没想到自己竟然和蒋一的妈妈相处的最投机。
秋姨在医院待了些日子,后面她说任之杳外公家有些事,所以来的次数少了许多。
于是蒋一的妈妈韩珊接手了帮忙在医院照看的事。
苗影是做研发的,平常比较忙,这次刚好一个项目结束,趁着沈玉宜的事情,她就把之前攒的假休了。
这几位阿姨中,她和蒋一妈妈的接触并不多,因为韩姨总是格外忙,小时候很多次聚餐的时候她都不在。大多都是蒋叔在。
等到他们大了一些后,她的工作才没有那么忙,逐渐出现在聚餐里。
韩姨这个人戴着一副眼镜,留着齐肩短发,平常寡言少语。
沈玉宜总觉得她是面冷心热的那种人,事实也如她所想,韩姨就是如此。
在病房的时候,她的话也不多,但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会无微不至地细心,这让沈玉宜很诧异。
转而想想蒋一的性格,也便不觉得怪了。
赵跃这次在外出差很难抽身,回来之前他联系人给沈玉宜换到了更好的病房,以便她休息。
沈玉宜知道这难推脱也就没有多说。
赵跃一直忙到沈玉宜手术前一天才赶来。
“小玉别害怕,还有我在呢,咱这个手术不害怕的。”
沈玉宜是个很迟钝的人。
她最初是不想去关注自己生病的事,而是有种顺其自然的感觉。
这些天身体的变化无情地拉着她回到现实,手术在即,如果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但是当沈玉宜看到赵跃着急地赶到病房来看她的时候,沈玉宜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大半。
赵跃是真正看着她长大的,心底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半个女儿。
沈玉宜每次看到赵跃总会翻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的身型和父亲有些相像,二人既是挚友,处理事情的时候总会有些相像,很多时候她能在赵叔身上看到一闪而过的父亲身影。
她望着风尘仆仆的赵叔,努力冲他笑了笑,“叔叔,会没事的。”
次日,在即将进手术室的时候,沈玉宜平静地望着医院的天花板。
白炽的灯光让她觉得这周遭是苍白的。
她在想什么呢?
哦,她在想,如果手术出现意外,自己离开的时候,会有感知吗?
会有黑白无常吗?
会见到父母吗?
心底深谷的声音悠远绵长,让她分不清是在呼喊她,还是劝她离开。
蒋一那天请了假,他打开门来到她的身边坐下。
“你在想什么?”他的眼神审视。
沈玉宜倒是不怕被他看穿,她很直白:“在想人死后会是什么样?”
“还有吗?”
“还有,在想我能不能接受生命结束?”
蒋一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为了什么?”她紧接着问。
蒋一一时间说不出口。
“你有没有过好奇的事?”很久后,他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好奇的事?沈玉宜好像从没朝这个角度想过。
“不止是事,还有其他的,比如人,自己,未来,世界——很多很多。”
沈玉宜思绪飘转,隐隐约约的,好像是有的。
此时她的思维被雾裹着。
“你好好想想,等你手术结束再回答我。”
沈玉宜却倏地笑了,“一一,你是不是有点高看我。”
蒋一摇头,“那晚你说你会去治疗的,我想相信你。”
少年的执着让她不禁心底一颤。
她逃避他的目光,垂下眸子。
“一一,我并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沈玉宜,你说有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好坏很难定义。你聪明那么久,为什么最近总犯糊涂。”
沈玉宜没说话。
“你不要想那么多,不要在意那么多,过好自己的人生,你如果不想在彭市,想要离开,只要你能过得开心,又有什么不可以。生病治病天经地义,追逐快乐也是天经地义,沈玉宜,你之后报考外面的大学吧,别在彭市了。”
彭市于沈玉宜而言充满回忆,而这回忆的苦楚却凌驾于幸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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