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穿堂而过,带着冬夜特有的冰冷湿气。伊莎贝拉站在台阶上,披风下的裙摆轻轻摆动,指尖被寒意刺得微微发麻。在她周围,几片雪花缓缓旋转着坠落,像是迟疑不决的羽毛。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住其中一片。

一片完美的雪花,若是往日,她能孩子气地为此发笑。

但今晚,她笑不出来。

从晚餐之后,她就一直感到不安。仪式上,亚瑟的眼神沉重得像铅,她本想要在他离开时追上去,哪怕只是为了问一句“你还好吗”。可她还未来得及站起,布莱克伍德夫人便已跟了上去。那是种深谙他心的默契,她插不进去,也不敢。

她叹了口气,忽然,一件温暖的披肩轻柔地搭在她肩上。她一怔,回头看去,是德夫林。

“你看起来很冷。”他语气有些迟疑,但目光温和。

他站到她身旁,与她并肩望向庄园深处的黑夜,树影在风中晃动,似乎也不安宁。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陪伴,仿佛等着她先说点什么。但她沉默,他便终于低声说道:“我想……我们俩需要谈谈。”

“谈谈?”她略一挑眉,带着些防备,“谈什么?”

德夫林望着远处的林木线,像是在斟酌措辞。

“我们该谈谈他了。”

“他。”她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扬起一个带刺的笑,“我可以假装不懂你在说谁,但那样只会让这个夜晚变得更难熬,不是吗?”

“确实,”他点点头,语气一如既往地绅士而沉稳,“而且天气寒冷,我们又是多年的朋友,不如坦诚一点。”

伊莎贝拉注视着他,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悲哀。眼前这个男人英俊、聪明、风趣,曾经她也以为自己可能会爱上他,若没有亚瑟的话。可现在,他眼底藏着的忧郁,她明白,却无法抚平。

“德夫林。”她轻声开口,“在你面前,我从来都不需要伪装,而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

“所以,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他顿了顿,目光却始终未移开她,“你们俩,在这栋宅子里独处的时候……发展到哪一步了?”

那句话像一颗石子落入水中,荡起圈圈涟漪。伊莎贝拉的脸颊猛然泛起热意,她瞥了一眼客厅方向,母亲和哥哥还在那儿聊天——他们自然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可这并未使这个问题变得不那么私人,或不那么令人尴尬。

她正欲用一贯的含糊敷衍带过,德夫林却先一步开口:“朋友,还记得吗?我们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坦诚相待。而且,我怀疑你没有别人可以说这些事,不是吗?”

他的话说中了她心底最软弱的一处。

她垂下眼帘,片刻后才终于红着脸喃喃开口:“我……我曾经让自己相信,如果我主动,如果我去勾引他,或许就能让他看到我们之间的可能性有多真实、有多恰当。”

她没有提到佩内洛普,在这种事情上牵扯别人是毫无必要的。

德夫林微微偏过头去,像是不忍直视她的羞赧,却又无意打断。

“那这一切奏效了吗?”他问。

伊莎贝拉深吸一口气,嘴角浮现一抹自嘲:“一点点。至少他不再躲着我,不再装作视而不见。”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可是他始终对未来充满恐惧。那种深不见底的恐惧让我害怕——他好像相信,只要他能听见,只要他能说话,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没有沉默、没有误解、没有痛苦。”

德夫林轻声道:“可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她点点头,手指紧紧地抓住了披肩的边缘。

“是的,我们都知道,但是他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那种自责与否定像锁链一样把他困在原地。他宁可看着我难过、远离,也不愿迈出一步。”

她顿了顿,眼神中浮现一丝凄楚的笑意:“你知道他当年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什么,‘你值得更好的人’。”

闻言,德夫林也不禁苦笑了一下:“这是他最擅长的逃避方式。披着高尚的借口,实则决定权还是在自己手里。”

伊莎贝拉望向夜色深处,那片树影下似乎还留有亚瑟离开的脚印。她轻声道:“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可我也知道,如果我现在放弃——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德夫林沉默片刻,终究只是轻声说:“那就别放弃。”

她吃惊地看向他。

“你以为我会劝你离开?”他苦笑,“贝拉,我现在是医生,不是情敌。”

她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

“我是他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不是吗?你爱他,这是事实。他也爱你,只是,他还在学着怎么去面对这个世界,而不是逃避它。”

他顿了顿,望向她的眼睛,低声而郑重地说:“你是唯一一个能教他这一点的人。”

她怔住,鼻尖一热。风中,她轻轻点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寒风又一次吹得她不禁闭上了眼睛,她才又缓缓开口:“我可以也问你点什么吗?”

德夫林点了点头,依旧望着前方的夜色,没有看她。

“当然了。考虑到我刚才那样直接地闯入了你的生活,这很公平。”

她低下了头,手指拢紧披肩的一角,眼睫轻颤。“他告诉我……他说你的父亲,有时候……会对他的‘状况’感到尴尬。”

德夫林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就像被雷击一般猛然转头,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听见了某种不可理喻的荒唐言论。

“他都告诉你了一些什么?”他的声音透着惊讶和一种近乎被冒犯的震动,“那怎么可能呢?”

伊莎贝拉耸了耸肩,眼神游移:“他说这只是他的感觉。他并没有详细讲,只是流露出那种……被人勉强接纳的恐惧。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德夫林怔怔站在那里,半晌才摇头,语气变得坚定而激动。

“不,不可能是真的。”他说,“怎么可能?我的父亲,不,几乎是我们的父亲,他一直都非常非常爱他的外甥,一直,他从来没有因为亚瑟听不见或者说不了话而感到羞耻,天呐,亚瑟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顿了顿,喉咙像被情绪堵住,声音低了下去:“是的,当然了,他也会因为别人对亚瑟的态度而愤怒。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那些冷眼旁观的闲言碎语……他恨那些,但尴尬?从来没有。一次也没有。他唯一的痛苦,是自己无能为力。”

伊莎贝拉叹了口气,仿佛卸下心头一块重石:“我也这么想。但问题不在于真相,而在于他相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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