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夜灯未熄。

沈霆之伏跪在地,“臣有罪,今夜未得旨意,擅自带人查探京郊一处庄子,惶请陛下责罚。”

高座上的帝王神色未动:“起来吧,说说都查到些什么。”

“微臣今日曾得一封密信,信上说刑部尚书张兆上下勾连贪墨无数,并附张兆藏银之所,臣孔打草惊蛇未敢声张,只暗中带入去探,果真在地窖中发现金银财宝无数。”

皇帝听后将面前奏折一下推翻在地。

“好啊,竟敢贪到朕眼皮子底下,庄子里的人都带回来了吗?”

“回陛下,都在京兆府牢房关着。”

“今晚便审!那刘荣既已擒回,明日便让他与杜延庆当庭对质。张兆之事,也一并揭出来,朕要他们一个不落,统统拿下!”

皇帝缓了怒意,又道:“你心性太直,只怕下不了狠手,今夜这堂,就让周王陪你审。”

沈霆之一怔,忙俯身应命。

圣旨传得极快,他回到京兆府时,已见褚元唐在大牢内立着,手拿一支烧红的烙铁,笑意瘆人。

京兆府的牢房不大,却比刑部更森冷许多,只余狱堂内两盏壁火亮着,不时有阴风吹过,叫人不寒而栗。

沈霆之这时觉得,那位周王周身的寒意,要比这大牢更凛。

未及行礼,褚元唐像等不及似的,吩咐将人带出来。

从庄子带回的仆役共五人,老仆昏死在地,剩下几人皆跪作一团,缩在墙角不住哀嚎。

“把他绑上去。”他随手指了其中一个三角眼的。

那三角眼名叫王六,已吓得魂飞魄散,被狱卒拖着拉到刑架下,“王爷!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求您饶命啊!”他哭喊道。

褚元唐漫不经心地蹲下,拿着那支烧红的烙铁缓缓旋转,倒影里,烙铁如同毒蛇游走般移到王六身前。

“说吧,那庄子是谁的?”

“我只是个看门的,没……没见过主子。”

“是吗?”褚元唐狞笑着,忽地将烙铁狠狠压在王六肩上。

“啊——!”惨叫回荡在牢房里,王六浑身抽搐,活像头被架起来炙烤的猪,滚烫的铁片瞬间印穿透了皮肤,留下深红的印记。

褚元唐眉梢微挑像是失了兴致,站起身将烙铁丢回炭炉里,走向沈霆之,:“沈大人,这人嘴太硬,我怕烫坏了,反倒审不出东西……你说,该怎么办?”

沈霆之正欲开口,却遭打断。

“咱们换个法子。”褚元唐转头喝道:“把他指头剁下来一根,先从左手起。”

狱卒面露犹疑,沈霆之终究皱眉开口:“王爷,不如让下官来审,王爷可坐下歇息一会儿。”

“沈大人,我这人最讨厌欺骗,既然他不说实话,这十根指头也不必留着。”

语罢,他走过去,从狱卒腰间拔出刀来,冷不防按住王六的手,一刀下去干脆利落。

“啊啊啊——!!”王六痛得面目扭曲,指节处血如泉涌。

褚元唐随手甩了甩刀上血珠,脸上笑意渐深:“你不是嘴硬吗?我很好奇,人到底要被剁到第几根,才肯开口?”

王六人还没嚎叫几声,头一歪昏死过去。

褚元唐眼都没眨一下,又抬手漫不经心地朝墙角指去。

“换一个。就那个,一直哭的,声音最刺耳。”

狱卒看向那群跪成一团的仆役,果然有个鼻涕眼泪横流的小个子正止不住地发抖。

“你,过来。”狱卒走过去一脚踢他,“王爷叫你呢。”

那人几乎是被拖着拽到刑架前,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嚎道:“王爷饶命!小人什么都没看见,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是外院扫地的,平时只听老管事吩咐……”

褚元唐踱步上前,站定在他面前,“你叫什么?”

“小、小人叫钱旺……”

“好名字。”褚元唐抬起他一只手,“这手啊,干惯了粗活,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是、是,王爷说得对,小人最老实,从不多话……”

“嗯,那你告诉我,你们都是替何人做事?”

钱旺语无伦次,“小人来庄子才两个月,什么都……都不知道。”

“这样啊。”褚元唐点头像是理解了,“那可不能怪我了。”

他按住钱旺手臂,反手从案边取过一柄短锥挥过头顶,正要落下,却被沈霆之截在半空。

“王爷,何必大动干戈。”

钱旺眼白一翻,竟是活活被吓晕了过去。

褚元唐并不理会沈霆之的话,他放下锤子,拍了拍手,“拖下去吧,省得碍眼。”

又转头看向剩下的两人,那两个仆役早已吓得面色如纸,瘫坐在地上。

那瘦高个眼泪鼻涕一把抓地叫道:“王爷饶命!我、我说!庄子主人是刑部张兆大人,我常见他夜半来访,带人往里搬东西,还威胁若是说出去就要杀我全家!”

另一个肥脸仆役也连连磕头:“我也说!我也说!有一回我偷偷去地窖看,那箱子里装的全是金银!”

两人抢着开口,生怕落得和王六一样的下场。

褚元唐静静看着,眼里倒是没了玩味,认真起来。

张兆的家仆,没少跟着他为非作歹,这几人能被安排在庄子上,想必是张兆极信任的,都杀了也不为过。

“这些话,沈大人可记下了?”

沈霆之点头。

“很好。明日叫他们当庭指证张兆。”

沈霆之目送他离去,良久未语。

牢中火光映着地上的血迹,墙角两个仆役还在瑟缩抖颤,不敢出声。

他想,这周王真是疯的。

大牢铁门“吱呀”一声阖上,哭嚎与血腥气尽数隔在身后。

褚元唐行于月下步履不疾,眼底寒意却未曾消散。

沈霆之倒也动作利落,收了密信不过数日,便把人一网打尽。

只不过此时,他大约已经认定自己是个疯子。

那又如何。

朝堂之上,贪官污吏一言遮天、上下沆瀣,他若不疯,如何撕开这些人皮面冠冕,瞧一瞧里头到底藏着几条狗、几只狼?

-

京中连日风声鹤唳,这一日,刑部公堂外却比往常更加拥挤。围观的百姓自辰时便陆续聚来,将台阶围得水泄不通,连不远处的巷口都站了人。

崔莞言着一身素灰布衣,隐在人群中。

堂内公案已设,杜延庆披枷戴锁,被人押着跪在中央。

很快,刘荣也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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