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柔目巧舌梅拭雪
“梅长老？”姜寓九礼节性回一礼，起身淡淡开口。
为首的弟子微微颔首，神情冷淡，没有多解释其他，只一甩广袖，侧身抬手：“诸位，请。”随后山雾缓缓散开，露出蜿蜒而上的台阶。
嘴上说着“请”，可在进山路现于眼前后，那四名道隐派的弟子便率先拾阶而上，只飘飘然走在前面，水云衣衫在湿润的薄雾中幽幽飘扬。不理会姜寓九几人。
不消片刻，姜寓九便瞧见道隐派弟子的身影消失在雾中。
李令望撇了撇嘴：“师姐，我们要去吗？”
姜寓九心念如电，想到江岱真人在熄灭传音石前所道“不日便会前往道隐派”之言，呼出一口气：“先跟上他们。”
还是得弄清道隐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知李师渊和曲不故如今怎么样了。
“姐姐别忧心，她们会没事的。”怀光嗓音低柔，却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姜寓九此时目光穿透长阶尽头的朦胧雾气，听到怀光的话，勾起嘴角：“好。”
说罢她便不作过多犹豫，足尖轻点，跃上台阶，恍若踏雾而行，眨眼间来到了长阶的尽头。
怀光和李令望就跟在她的身侧，三人行至一处平地，姜寓九抬眸一看，只见远处有一石梅座，座上悬浮一通灵神玉，玉上浮动着“道隐仙地”四个字。
她的视线往左一瞥，往右一瞧，皆绕不过大片的梅林，极远处的灵瀑自峭壁倾泻，白水四溅，引得漫野的红瓣盈盈蕊蕊，一阵凉风而过，红雨纷纷，梅骨芬芳。
李令望站在姜寓九身侧，初见此景，不由感慨：“这么多梅花！”
那四名道隐派的弟子就站在一旁等待姜寓九几人，闻得此言，颇为自傲：“梅，绝艳谁怜，天然殊胜。堂主甚是喜爱。”
姜寓九静静扫过眼前之景，淡笑应和：“梅长老好雅兴，造得如此盛景，想必是堆金积玉，尤不为过。”
闻言，为首弟子面上的傲慢淡了下来，恢复了道隐派特有的冷淡疏离，他定定看了一眼姜寓九，半晌才缓缓开口：“诸位，请随我来。”
随后道隐派弟子引姜寓九几人进入左侧的梅林，一步入梅林，眼前就只剩徐徐飞扬的花瓣。为首的弟子熟稔地带着姜寓九她们绕过层层叠叠的梅树，步法看似随意，却暗含规律。
“梅林布有阵法。”怀光低沉的嗓音猝不及防地在姜寓九脑海中响起。
姜寓九稍一偏头，便望见怀光春山秋水似的侧脸，他双眼看着前方，好一副正经模样，似是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许是觉察到姜寓九的视线，怀光的嘴角翘了一瞬，也歪头看向姜寓九，眼颦之间流露出一丝撩逗。
姜寓九哼笑一声，转回了视线，亦用同法，传音侃道：“妖帝聪明。”
怀光长睫低垂，眼底划过一丝幽幽笑意：“不及姐姐半分。”
甜言蜜语。
行了一小段路程，她们到来梅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为首的弟子停下脚步，抬手拔下绾发的墨玉簪，簪子在空中划出一道裂隙，裂隙之后，隐约可见重重楼阁。
“好簪。”姜寓九扬眉，随口赞道。
为首的弟子站过身，脸上的倨傲再次重现：“此后便为观雪堂。”说罢，他就带领其余三名弟子跨过裂隙，不管姜寓九三人。
“……”李令望歪向姜寓九，面上颇为嫌弃，“师姐，不要夸他们，一夸他们就当真了。”
姜寓九扑哧一笑，眉目昳丽飞扬，在心中暗道：真真是未料到道隐派弟子原来这么不禁夸，一夸就自傲。
她对李令望眨眨眼：“无碍，我就乐意瞧他们这副样子。”说完也跨进裂隙了。
“什么样子？”
怀光跟在姜寓九身后，踏进裂隙前，纡尊降贵般道了一句：“蠢样。”
“……”
踏过裂隙，观雪堂便现于眼前，其大门由白玉与檀木相互嵌合建成，方站定，未来得及细细打量，就见一面容秀丽的修士从中走出，她先是对着道隐派四人稍行一礼，随后便转向姜寓九三人，嗓音冷淡道：“三位道友，随我来。”
姜寓九眸光一闪，对怀光和李令望道：“我们走罢。”
她们跟着修士跨过最后一道门槛，观雪堂泠冽馥郁的梅香就直扑姜寓九的面而来，殿内有八盏白玉鹤灯在无声燃烧，照得整个主殿莹莹生辉，而正中央的画屏之后，有一道婀娜剪影。
真真是折腾，真真是难见！
到了此处，还见不着这梅拭雪的庐山真面目吗？姜寓九心中不耐。
但她面上不显，上前两步作揖，不紧不慢道：“晚辈太微宗姜寓九，拜见梅前辈。”
那道剪影施施然立了起来，自画屏的正中，飘至画屏的右侧，又自画屏上，飘至画屏外，一道笑音率先传出：“原是太微宗的弟子到了。”
随后便是一位身着月白衣衫，其上绣着影影绰绰银梅花纹的女子出现，她左眉眉尾点着粒小痣，眼尾上挑，面上带笑，端的是柔情双目先夺人，巧舌暗香隐于后的姿态。
姜寓九随即笑道：“梅长老，久仰大名。”
“哦？”梅拭雪走到姜寓九面前，毫无征兆地牵起姜寓九的手，“久仰？大名？好姑娘，你同我说说，外面是怎么传我的名？”
姜寓九眉头一跳，神情不变，顺势道：“只闻师尊说过，说梅长老修为高强，和柳灵尊是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她顿了顿，情真意切：“今日晚辈初登道隐派，于梅林中惊鸿一瞥，观得‘道隐仙地’四字，晚辈心中感叹，这通灵神玉背面，莫不是也刻有‘神仙眷侣’四字。”
梅长老闻言眼底划过一丝玩味，柔柔笑起来：“乖丫头，好讨喜的一张嘴。”
姜寓九眯着眼和梅拭雪对笑，暗道：难缠。
其实她根本没听太微宗的人谈论过道隐派，更没“久仰”过梅拭雪，江岱真人亦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
这些胡诌的话全是姜寓九根据之前和方才来的路上闻得一些信息，迅速编出来的罢了。
毕竟，夸修炼之士修为高强，夸一对在外界看来千般万般同心的道侣琴瑟和鸣，总是不出错的。
“这两位是？”梅拭雪仿佛才发觉还有两个人。
姜寓九稍稍侧身：“我师弟，李令望。朋友，怀光。”
梅拭雪恍若不甚感兴趣：“哦，原来如此。”她转过身，又回到了画屏之后。
“你们过来坐下吧。”
姜寓九跟随梅拭雪，绕过画屏，极为自然地坐在了一张黄梨花嵌曜玉的椅子上。
梅拭雪一挥衣袖，柔声问：“不知几位小友前来，所为何事呀？”
姜寓九闻言挑眉，心中只觉想笑。她们几人刚到山脚，就有道隐派弟子出现，说观雪堂堂主等候多时，而如今梅拭雪坐在面前，依然可以一脸若无其事地问姜寓九几人前来所为何事。
姜寓九也没有再绕弯子，学着梅拭雪的语气，柔声直接道：“梅长老，晚辈此番前来，一是来拜访梅长老。二来，是想寻李师渊师叔和曲不故师妹。”说罢她还朝着梅拭雪眨了眨眼。
梅拭雪也学着她眨了眨眼：“她们二位，早就走了呀！”
李令望：？
怀光手握虚拳，抵唇咳了两声，也不知是假咳还是在真笑，而后他抬起眼帘问道：“原来晚辈几人，是正巧错过了吗？”
梅拭雪多看了一眼怀光：“是了，小友。”
姜寓九若有所思，随后当着梅拭雪的面掏出了传音石，大方地问道：“师叔，师叔，你在吗？”
“……”
无人应答。
“师妹，你听得到吗？”
“……”
无人应答。
姜寓九轻巧地收起传音石，轻叹一口气道：“怎么也联系不上她们，这可如何是好？”
“不碍事的，”梅拭雪神态自若，端起身侧的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难道姜小友平时只要用这传音石，就一定会联系到她们二人吗？”
当然不会。
但她们肯定没走。
“姐姐，看样子这梅拭雪不肯放人。”怀光在梅拭雪眼皮子底下，极为大胆地和姜寓九传音。
“嗯，静观其变。”
姜寓九也端起身侧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梅长老说得有理。”而后她便没有再说话。
空气一时静了下来，静了好一会儿，又静了好大一会儿。梅拭雪终于正色，轻声道：“正好几位小友前来，在下想和太微宗借一物。”
绕了一圈，终于绕到了正题。
姜寓九也放下茶盏，双眸认真，倾身接道：“何物？”
“生魂树。”
这三个字犹如一记重锤，砸得姜寓九眉头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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