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船员将两块巨幅图画搬入了头等舱接待室,一字摆开。
左边那幅是最新版的世界地图,四块辽阔的大陆遥相呼应,中央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洋,东大陆的人叫它幽冥海,而西大陆则称之为佛拜伦海,这两个称呼拥有着同一种含义:“被禁止进入的死亡之海。”
右边那副是沧龙号的设计蓝图,白色线条勾勒出船体结构并层层分解,看着复杂精密,同时又简明清晰,哪怕仅仅作为讲解用途,也十足彰显了钢铁机械的优美。
人们的交谈声渐低,注意力大都被吸引了过去。
时秋眸光一动,留意到旁边座位上的一对父女。
女孩大约五六岁的年龄,穿着层层叠叠的蕾丝裙子,头发却只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还不相称地夹了只大大的蝴蝶结,她一看到世界地图就兴奋起来,举手指着:“爸爸你看,我刚学过这张地图,地图上的字我全都认识了!”
“是吗,你都这么厉害了?”男人低头笑着,他看着三十出头的年纪,气质却相当稳重,一身深色西装低调而不失华贵。
“当然啦,一起学的歌我也会唱了。”
女孩小声地哼哼,唱起华殷帝国人人耳熟能详的童谣:
“是蒸汽轮船的诞生,让西大陆迎来了大航海时代;
他们向南,遇到了被烈日灼烧的陆地,那里埋藏着金子,潜藏着钻石;
他们向北,遇到了被冰雪覆盖的陆地,那里寸草不生,山川寂静;
他们下定决心,驶向东方,穿越幽冥海,
暴雨来了,巨浪来了,
他们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
于是遇到了我们,世上最古老的帝国,最悠久的文明;
世界从那一天起相连。”
男人十分捧场地给她鼓起掌来,女孩刚要得意,却听到旁边还传来一阵轻轻的掌声,转头一瞧,立马羞得扑进了父亲的怀里,拱了几下,又忍不住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向时秋。
时秋放下手,温和地开口:“您的女儿真可爱。”
“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男人这样说着,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宠溺笑容。
林娜也连连摆手:“没关系,我们也只是闲聊。”
时秋稍稍俯身,对上女孩的视线,指了指被她蹭得更加毛躁的脑袋:“小朋友,要不要我帮你编头发?”
“真的吗?”女孩惊喜地抬起脸,“你会编头发?”
时秋点了点头,女孩看他肩头垂落的长发微微晃动,觉得有几分可信,期待地看向自己的爸爸。
男人笑道:“去吧。”
女孩挪到时秋面前,双手拘谨地握在一起,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谢谢……呃?”
面对着时秋漂亮的面孔和明显男性化的声音,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叫叔叔。”男人在背后小声提醒。
“哦!谢谢叔叔!”
“不客气。”时秋回答,摘下手套,抬手拆散了她的头发,以指为梳慢慢理顺了,然后取了她两侧的发丝,一股一股地绞缠出纹理漂亮的发辫。
坐在旁边的霍维宁迷惑不已,眼前的画面温馨和谐,给他的感觉简直像是活见了鬼。
林娜也忍不住凑到赵景昀耳边嘀咕:“我怀疑他的真实身份有个女儿,不然态度差别怎么这么大。”
赵景昀正盯着时秋专注的侧脸,听了这话,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一下。
偏巧,时秋侧眸瞥了他一眼。
赵景昀一下收起笑意,装作若无其事,随众人转去看向接待室门口。
那里有一名身着藏青制服的中年人阔步走入,他拥有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容,压在帽檐下的鬓角斑白。他站定在两幅巨画之前,脱帽鞠了一躬,朗声道:“女士们先生们,久等了!我是沧龙号的船长杨勇涛,很荣幸将与你们共同度过接下来的旅程!”
时秋已经将女孩的发辫在脑后盘起,用蝴蝶结固定住,衬托出她的脖颈修长和肩膀削薄,优雅如一只小小天鹅,他轻声提醒:“好了。”
女孩连忙打开自己的刺绣小挎包,掏出小镜子一照就发出小小的一声惊呼,左转右瞧,满意得不得了,再看向时秋的眼睛都发亮:“比我们家所有女仆编出来的都要漂亮一百倍!”
“嘘。”时秋竖起食指。
“哦!”女孩捂住嘴,小声又说了一遍“谢谢叔叔”,便欢欢喜喜地扑回到爸爸的身上,兴奋地炫耀自己的新造型。
时秋直起身子,继续听着船长的讲话。
“我知道在场的许多乘客已经对这趟航程十分熟悉了,但请容许我再为你们详细做一遍介绍。我们现在从金沙码头出发,将经过为期一周的海上航行,抵达埃兰蒂斯王国的首都萨费尔,停泊在最为著名的维多利亚港口。
而我们即将穿越的,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海域——幽冥海。这片海域潜藏着数不尽的暗礁,尽管无数前辈的牺牲已经为我们开辟出了安全的航线,但我们仍然需要穿过海中央的雷暴区域,随时会遭遇狂风、巨浪,甚至暴风雨和雷击,极端情况下还会出现磁场异常,罗盘失灵的状况,但是,请不要惊慌,请相信我们的船员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应对这一切!
为了使我们安全地抵达目的地,希望诸位能够认真倾听、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船长接过细长的指挥杆,在沧龙号的平面蓝图上指点:
“救生艇放置于顶层甲板,大楼梯与前后两处小楼梯都能够直通顶层,但请不要擅自动用救生艇,对于是否满足放下救生艇的条件,请听从我们船员的安排。哪怕在最慌乱的时刻,也请您记得,在茫茫大海之上,轮船本身就是最好的救生艇。
需要诸位注意的是图上标注出的紧急集合点,每一层甲板的舱门口都有该层的平面图和集合点标识,诸位的房门后面也是同样,当您听到紧急铃声响起时,请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离您最近的紧急集合点。”
船长环顾厅内众人,手掌按上胸口,真诚道:“每一次出航都是我们与幽冥海的一场生死搏斗,我代表所有船员保证我们将尽最大的努力,也希望诸位足够勇敢!祝愿我们的旅途顺利!”
“旅途顺利!”
底下纷纷鼓掌应和,船长最后鞠了一躬,离开了头等舱接待室,船员们忙着将那两副巨画收起,乘客们也随之起身,各自散去。
赵景昀落后了两步,拉住方禹,低声叮嘱:“那位于烨少爷搭话的那对父女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查一下那名父亲的身份,最好在明天早上就能有结果。”
“这么着急,出了什么问题吗?”方禹问。
“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赵景昀说,“你看女孩的裙子精致,但头发扎得简单,说明妈妈不在身边,也没有带女仆,只有她爸爸独自照顾。即使这样,女孩也要在马尾辫上夹上蝴蝶结装饰,还随身带了镜子,显然是爱美的,今天于少爷给她编了那么漂亮的头发,明天女孩就不会再满足于爸爸的马尾辫了,一定会再来找他的。”
“原来如此。”方禹恍然大悟,注视着前方时秋的背影,不免惊叹,“所以他接触时点到为止,表现随意,等下一次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只会觉得是自己冒昧打搅,绝不会怀疑是他蓄意接近。”
“就是这样。”赵景昀说,“知道了他的目标身份,就有线索推测他此行的目的了。和那对父女再次的见面时间不会晚于明天午餐,赶在这之前查明目标身份,我们才知道该怎么应对。”
“明白,一定办到。”
说话间已经走入了头等舱主餐厅,天花板与墙壁上金碧辉煌,铺着洁白桌布的长餐桌上杯盏整齐,在乐队演奏出的悠扬旋律中,服务生已经穿梭其间开始上菜了。
他们一行六人围桌入座,正赶上旁边那一桌的乘客聊到紧要关头,发出一阵惊呼:“天哪,这么惊险!”
“我刚才还觉得杨船长说得夸张了,这条航线每年来往那么多船只,居然真的有这么危险?”
“你怎么不想想,这条航线开辟有一百多年了,造船技术取得了多大进步,我们脚下的沧龙号甚至突破了四万吨的吨位,可为什么每年还会有船只失踪沉没,甚至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我听过一种说法,常年来往在幽冥海上的人,十个人中就会有一个人丧命,这是交给幽冥海的船票。”
“先别打岔!后来呢,你们的罗盘和指南针都失灵了,那是怎么逃出暴风雨的?”
“老天保佑,不是我们逃了出去,而是暴风雨饶过了我们,雷暴忽然之间就停止了,乌云散开,甚至能看到夜空上的星星,全靠星象的指引,我们才没有迷失方向。”
“实在太可怕了,如果我是你,一定不敢再踏上轮船了。”
“有什么办法,生意还是要继续做的。只能期待蒸汽飞艇早日制造出来,我们就可以飞到云层上面,安全地穿越幽冥海了。”
“蒸汽飞机与蒸汽飞艇在技术难度上差了多少?我看报纸上写越来越多的飞机被投入到埃兰蒂斯的战场上了,戈洛帝国也在加紧研发,努力扭转劣势。”
那一桌乘客的话题渐渐转到西大陆的战争上去了。
晚餐很快上齐了,服务生捧着白葡萄酒的瓶子介绍产地与口感,为玻璃杯中一一斟满,一桌人开始动筷。
林娜仍在旁敲侧击地打探身份:“于少爷居然是第一次出远门吗,完全看不出来呢。”
“我应该表现得更加紧张忐忑吗?”时秋含笑反问。
林娜摆出一副心直口快的模样:“说真的,轮船我也没少坐过,这次登上沧龙号都觉得惊叹,相比之下,倒是你看起来更加见多识广、波澜不惊,一点儿也不像养病不出门的样子。”
“沧龙号首航时报纸上有一系列的详细报道,我都看过,算得上对这艘邮轮很熟悉了。”时秋说,“我是常年居家养病,又不是不问世事了,书局里最不缺书籍报纸,看得多了,难免会显得比你更了解这个世界。”
“我每天也会看各类报纸,”赵景昀忽然接话,“我的老师教我养成的习惯,他说很多信息是被摊开在明面上的,只是等待你去发掘。”
“老师?”方禹有些好奇,“是把你培养出来的老师吗,怎么之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因为他把我赶走了。”赵景昀回答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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